耳畔隐隐有焦急的呼唤声,浑身却似火烧般灼痛,骨节里发出吱呀的闷响,徐真真醒转过来的时候,不禁暗想:我这是怎么了?受伤许久了吗?我还活着吗?
可是她却丝毫动弹不得,疼痛与倦意一同袭来,只得又昏沉沉地睡去。
日落晨昏,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似乎听到有人端了碗水喂她,触碰到温热的水,干涸的嘴唇终于感受到一丝清洌,她感受到自己的饥渴,可是她的喉咙却似乎被堵住了一般,没有一丝力气吸吮。
只听一个稚嫩又略带沙哑的女声,推搡着喊她:“春花,你醒醒啊!你不要死啊!”
那女孩一不留神却被一个男人用力扳开,一个又尖又细,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哭什么哭?哭丧啊?她又不是你老子,死一个小宫女值得大哭小嚎的?都给我滚出去!!!”这个声音来自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
“等等,”太监又一指身边几个低眉顺目的小太监,说:“你们两个,去把她抬出去送到静乐堂去,免得在屋里招了晦气!”
那个女孩一听更急了,她扑通一声跪下,死死地抱住那个太监的大腿,说:“果公公,求求你,再等等,再等等吧!不要把她送去静乐堂,容我再看看她吧!她还没死啊!”
“等死了就更晦气!!污了房间你赔得起啊?”看她不松手,果公公盛怒之下,一脚把她踢开,女孩结结实实地被甩出了三、四米远,额头撞在柱子上,鲜血从破损的额头流了下来,显得十分吓人。她却不顾自己的伤势,一骨碌爬起来,又跪下求情。
果公公却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吩咐身边两个太监,说:“你们还愣着干嘛?把春花抬出去烧了,香兰要是想死,就一并送去。”
“是是是。”两个太监唯唯唯诺诺地答着。
“不要,不要!!!”徐真真不知道为何他们称她为春花,也不知道所谓“静乐堂”是何地,但她知道这个张公公八成是想让自己自生自灭了。求生的欲望却让她在疼痛中醒转过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唇齿间却只发出这几个字。
但是,却被屋里的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小太监正欲抬春花,却听到她说话,浑身一颤,说:“果公公,春花醒啦,她醒啦!”
徐真真强睁开眼,却不经意对上一双浑浊却狠毒的眸子。果公公一脸横肉,松松垮垮地垂下来,眼袋低垂,眼白上扬,显得冷峻而刻薄,薄薄的嘴唇上下翕动似乎在斥责着什么。春花却为他的面相大骇,以至于听不甚清楚他的言语。
最后,果公公看她呆呆地望着他,知她已然醒了,也只是“哼”了一声说:“且留你多活几日吧!”遂转身离去了。两个小太监亦像跟屁虫一样尾随着出去,并顺便带上了门。
香兰却欣喜若狂,连爬带跑地扑到春花的面前,边哭边说:“春花,你终于醒啦!你可要挺住啊!你答应过要和我一起逃出去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逃出去?去哪儿?我又在哪里?”徐真真环视着周围的景物,这一切似乎都好熟悉,又似乎好陌生。
这是一个简陋而质朴的厢房,房间里是十人的大通铺铺着粗布的床单,还有单薄的被褥,墙边是几组双开门的古式柜子,房顶是典型的北方式椽木结构的吊顶,屋内死气沉沉,只有她们二人,一个躺着,一个趴在床前。
香兰说:“我们在宫里啊,这是皇宫啊!你都忘了么?”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眼睛里满是不甘的怒火。
“什么?皇宫?”徐真真有些愣了,难道我穿越了?真的穿越了吗?
她望了望眼前这个稚嫩的女孩,说她稚嫩,还是真的稚嫩。看上去香兰也只有十岁左右的年纪,却有些不与她年龄相称的成熟,俏丽的小脸上因为哭泣而留下一道道黑黑的泪痕,嘴唇有些苍白。徐真真有些心痛,她居然这么小。再看看她额上的血还没顾上擦,血淋淋的确有些吓人。徐真真想着刚才她帮自己求情的样子,心生感激,想到她被太监打,又有些内疚。
挣扎着想伸手帮她把血抹去,不曾想却被她抓住了双手,香兰哭得更厉害了,“春花,你不用管我,我没事的,但你要好好的。”
香兰的稚嫩的小手冰凉冰凉的,因为生了冻疮而变得红肿。再看她的服饰,一件窄袖的淡色长衫,外套一件紫色比甲,胸前绣一枝折枝小葵花,已然是古代的女子,徐真真看得真切,她在故宫看展览时见过这套衣服,俨然是明朝宫女的装束。香兰这么小的年纪已经成为了伺侯人的宫女,真是悲哀啊!
徐真真一阵心寒,真的一不留神穿到明朝了吗?那个万恶的旧社会,那个人吃人的封建制度?她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服饰,和香兰的服饰无异,难不成自己穿成了一个小宫女?还不知道因为什么被人打得半死不活?
乖乖,明朝!!
徐真真正胡思乱思的空当儿,发现香兰已经拿帕子拭去了泪水和血迹,径自捂着额角以止血。
徐真真有些心痛,说:“那帕子不干净吧!你要拿酒精消消毒再敷些云南白药才好。”
香兰怔了一下,对她说的那些专业名词显然难以理解,但还是明白她的意思,无奈地流下眼泪,说:“春花,你被那些死太监打傻了么?我们这些宫女去哪里找药啊?如果能找到药,你就不用受这些苦了!”说着又淌下泪来。
徐真真心下大骇,看来这次伤得真是很重,而自己果真处境很危险,这伤病恐怕不是一两日造成的,也不能在短时间痊愈,如若没药弄不好刚穿过来就丢了小命。唉,谁让自己倒霉穿成了个宫女呢?
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香兰:“现在是什么朝代?哪一年?”
香兰说:“你真是被打傻了么?现在是嘉靖二十一年啊!”
“啊?”听闻此言,徐真真是又惊又怒,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我的天啊,不仅穿越到万恶的旧社会,还穿到了最最痛恨最最万恶的嘉靖朝,而且成为嘉靖朝最最倒霉的娃——小宫女。
徐真真顿时天旋地转,她的脑子里冒出那个想起来都恐怖的人名来,嘉靖皇帝,那个刚愎自用,生性多疑,崇尚道教,喜怒无常的家伙!!因为虐待宫女,差点被宫女们合伙勒死!!
苍天啊大地啊,我上辈子没作什么孽吧?
嘉靖朝?徐真真的脑子飞速旋转着,忽然心思一动。她想起穿越前那个怪人最后冲她说的那句话:“你将穿越大明,你名叫春花。若想要回来,务要保护好王闵儿。在她安然无恙地诞下龙儿之时,就是你回来之日,否则,你只能在明朝一世受苦……”
她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这个王闵儿是什么人物,但是想必这皇宫中大概会有这么一个人吧。
怪人说我要是做不到,就再也回不去了,这是真的吗?可是这副皮囊明明是快死了。
那个怪人到底是谁呢?他居然可以轻轻松松让我穿越。
徐真真想破头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