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叶婷红下班回家，刚挤上公交车，就看见了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上的娟娟和她的妈妈黄苇萍。
叶婷红冲着黄苇萍笑笑，刚想说几句有关天气的闲话，黄苇萍抢白道：“今天的雪太大了。我不敢开车逛街了。”
叶婷红心想，谁问你为什么不开车了，你显摆什么呀！不由得脱口而出：“听说，30多万元的轿车，具有防侧滑、防前后滑的功能；10多万的具有防侧滑功能。10万元以下的就没有了。”
黄苇萍没有做声，有话没话地和娟娟说着，仿佛没有听见叶婷红说话似的。
叶婷红正要往车厢里边走，黄苇萍拉住了她：“别走，说说话。”
叶婷红刚站稳，黄苇萍便问雨晴穿的衣服是什么牌子，鞋子是什么牌子。叶婷红说：“小孩子穿什么名牌？我们随便给买的。”
“你可是说错了。”黄苇萍严肃地说“正是大人随便点可以。小孩子的衣服可得买名牌的。你想啊，小孩子肉皮嫩，穿的内衣都得是纯棉的，而且是不能起疙瘩的。外衣也不能马虎，听说爱掉色的衣服含有害物质。我们娟娟穿的都是名牌，这个外套是……”
叶婷红一听，黄苇萍又要开始显摆了，便向车厢里挤去。
回到家，叶婷红就对蒋宇建说：“给我拿钱，我也给咱们雨晴买名牌衣服。我还比不过黄苇萍！”
“好。”蒋宇建想要找钱，突然醒悟——钱都在叶婷红那儿，叶婷红只不过是和他打个招呼，准备给雨晴买好衣服，便说：“买！你看着买什么都行。”
“今年过年，你的衣服就不添了！”叶婷红制定了战略步骤。
“好。”蒋宇建表现得一百个服从。
叶婷红开始翻箱倒柜地查看，雨晴的哪些衣服还能穿，哪些衣服小得不能穿了，需要买的又是哪些。接着，叶婷红就开始算计哪件衣服买哪个名牌，得花多少钱，一个人在那里念叨着。
疲惫的蒋宇建倒在床上，床上摞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被子。雨晴跑过来，将被子扒倒，把被子并排放在一起，她坐到中间，“嘟，嘟，嘟——”雨晴转过身来对蒋宇建说：“爸爸，来，坐轿车。我开轿车。嘟，嘟，嘟——就走了。”听到轿车，蒋宇建不禁神经一绷，随后，便放松了。轿车，这个名词，对于蒋宇建来说，就好似他的一块伤疤，成天被女儿揭开，又愈合，这块伤口，已经化脓了，伤口的边缘是厚厚的老茧，几近麻木了。他不再想轿车了，他想到小时候自己和小伙伴们一起坐着板凳玩开火车的游戏，那时他们从来没有想拥有一列火车的感觉。
十九
在一家儿童服装专卖店，雨晴看对一件衣服，蒋宇建上前一看400多元，没有做声，雨晴自言自语道：“娟娟买了这件衣服穿上可好看呢，爸爸，你看这个蝴蝶结多漂亮呀！”
雨晴见蒋宇建置之不理地打量各件衣服的价签，试探着说“爸爸，你是不是不想给我买了，留着钱给我买轿车呀？”
蒋宇建看了一下，每件衣服都是普通商场价格的五六倍之多，但是，他想到黄苇萍得意的神情、娟娟靓丽的衣服，还是装出一副神气的样子，以随意的口气，大声对雨晴说：“你选吧！只要是你喜欢的就买！”
他们买了3件衣服、打6折，还花了450元钱。交完钱，蒋宇建默不做声地在前面走，叶婷红领着雨晴在后面紧追着，叶婷红小心地问蒋宇建：“怎么了？”
蒋宇建仍然不紧不慢地走着，不肯回答她的问题。其实，她早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她自责道：“不应该买这么贵的。咱们不应该打肿脸充胖子。”
“谁让雨晴的小朋友们家有钱呢。买对了。”蒋宇建说完，转过身子等她们母女。
“过年了，我得买件衣服了。”叶婷红望着蒋宇建希望她的愿望能够得到他的支持。
“买吧，给孩子买衣服还花这么多钱……”蒋宇建这才想起叶婷红这一年里，只是在入冬时，在一家专卖店花80元买了件打折羽绒服；自己却在叶婷红的“逼迫”下花700元买了一套衣服，于是心里愧疚不已，打定主意一定要给叶婷红买件像样的衣服。
转了半天，在一家专卖店里，叶婷红看到一件400元的衣服试了试，蒋宇建看她喜欢要交钱时，叶婷红和他急了，一会儿说这里长，一会儿说那里的颜色太深，最后通牒：“反正你买了你穿！”蒋宇建只好作罢。
叶婷红在隔壁一家服装店看对一件牛仔裤，118元，她还要不买。蒋宇建拉住转身要走的叶婷红，认真地说：“你每次买了便宜的就后悔没有买贵的。这回就买上吧。”
叶婷红踌躇再三，终于买了。
这时，已经中午1点了，“妈妈，我要吃汉堡包。”出了店门，雨晴拉着叶婷红的食指，就往旁边的快餐店走。
走进这家快餐店，已是人满为患。叶婷红拉着雨晴转了两圈，终于在靠近厕所的地方找了个餐桌。这里充斥烤鸡与尿骚味。蒋宇建和叶婷红几度站起来要走，雨晴却扒着餐桌不动，他们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来。
叶婷红和雨晴坐在餐桌前占着位子，蒋宇建前去购买。
蒋宇建在柜台前踌躇再三，最终还是没有舍得花80元钱买份全家套餐，心想，80元能买3只鸡，回家吃能吃三天，在这儿一顿就吃光了，总觉得不划算。只是花了26元给雨晴买了薯条、可乐、汉堡包。正要端过去，叶婷红急匆匆过来，小声说：“买个鸡腿。刚才雨晴看别桌子上的小朋友吃鸡腿，馋得直吧嗒嘴。”
蒋宇建把餐盘一放，雨晴就扑了上来，抓起鸡腿就啃。蒋宇建、叶婷红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一会儿给雨晴挤果酱，一会儿给雨晴擦嘴。叶婷红突然想吐，蒋宇建知道她是饿得胃反酸了，他看着叶婷红，低声说道：“要不咱们买两份煎饼带进来吃？”
叶婷红捂着肚子，瞪了蒋宇建一眼，又扫视了周围一眼，说：“哪行呢！”蒋宇建会意地点点头。
雨晴没吃完的薯条、汉堡包被他们打包带走。叶婷红捂着肚子，提着买的衣物；蒋宇建背着雨晴，穿过车流川流不息的街道，到对面的兰州拉面馆吃拉面。先是一人要了一大碗拉面，叶婷红还是觉得饿，又要了一碗刀削面，一时半会儿上不来，叶婷红发火，老板看了看叶婷红，想说却没说出话来，只是笑了笑，意思是说：你刚才吃了一大碗，还这么着急吃下一碗？
二十
蒋宇建在单位写稿件，他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妻子叶婷红的电话，他把手机按了——为了省几毛钱——用单位的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女儿雨晴，雨晴劈头盖脸就问：“爸爸，你是不是给我挣钱呢……”
蒋宇建突然听到雨晴说话的声音低了，蒋宇建知道一定有人拿起了办公室的并联电话，蒋宇建站起来向他前面的办公小阁子一看，董云梅正拿着话筒神秘兮兮地听着，蒋宇建紧张得忙挂断电话——这要是让“嘴大露风”的董云梅听到蒋宇建正在挣钱买轿车的事来，一定会引起一阵风波——大家一定以为蒋宇建是拿了被暴光单位的封口费，而谣言四起。蒋宇建只好用自己的手机给叶婷红回了电话，他下意识地把手机听筒紧紧地贴在耳朵上，生怕女儿大声说出买轿车的字眼来，让董云梅听到。
电话接通了，雨晴接过电话果真又说：“爸爸，你是不是给我挣钱买轿车呢？”
蒋宇建没法张嘴回答雨晴的问题，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力，说：“爸爸下班了，给你买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呢？”
“桃子。我要大桃子。”雨晴祈求道：“你不要再给我买桃子罐头了。”
蒋宇建打算速战速决，说：“我正忙着写稿子呢，一会儿交稿。”说完就挂了电话。
蒋宇建一进门，雨晴就抢过了蒋宇建手中的两颗桃子，叶婷红赶紧拉着雨晴向厨房走，“洗洗才能吃。”
“我要都吃光！”雨晴把桃子递给叶婷红，牵着叶婷红的衣襟又蹦又跳，把叶婷红拉扯着左摇右晃。
“两颗桃子几块钱？”叶婷红一边给桃子刷毛，一边嗔怪道：“就不能让你兜里有钱！”
“9块多，快10块了。”蒋宇建笑着对叶婷红说：“以后可不要让女儿在单位电话里说买轿车的事儿了！”
叶婷红诧异地看着蒋宇建，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单位里的人，会以为我搞有偿新闻、或者敲诈勒索被采访者，不择手段地挣钱了。如果是这样，你说冤不？”蒋宇建看着叶婷红的眼睛。
叶婷红后悔不迭地说：“雨晴一醒来就说：‘想爸爸了，想给爸爸打个电话。’谁知她想起买轿车的事儿来了。”
突然，叶婷红的手机响了，“是彩欣的妈妈的电话。”叶婷红看了一眼蒋宇建，蒋宇建感觉耳朵一热，忙说：“接呗。”便去阳台摆弄那几盆花了。
“叶婷红，你在哪儿呢？”一接通电话，王铭芳便焦急地问。
“我在家呢。”
“忙不？”
“不忙。”叶婷红说完，又后悔不已，心想，王铭芳不是又要让我和她逛街吧？她开始想着借口，好和王铭芳说自己不去逛街了。
“我家彩欣发烧了，都38度6了。就我妈一个人在家，她没法出去买药。我又在北郊，开车回到咱们南郊得1个半小时。你看你能帮我去小区门前的药店买点药吗？”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你不用着急，开车慢点儿。”叶婷红挂了电话，就对阳台的蒋宇建喊：“老公，我去彩欣家一趟，你看孩子。”说着，抓起衣服就穿。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蒋宇建过来给叶婷红找鞋。
“彩欣发烧了，王铭芳又不在家。让我给买点药送去。”叶婷红说完，关上门，便匆匆下楼了。
叶婷红跑到小区门口的药店，买了一盒退热栓、一盒退热颗粒、一盒消炎药，就往王铭芳家里跑。
叶婷红刚进单元门，王铭芳的妈妈就在一楼家门口迎候了。“我们铭芳说你来呀，我的心就跌到肚子里了。你当过护士，你过来我放心呀！”
叶婷红忙着要换拖鞋，王铭芳妈妈说：“不用换鞋了。看把你累得满头大汗。”说着就去倒水。
叶婷红脱下羽绒服，便穿着鞋，到卫生间洗手，然后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看药盒子的说明，着给彩欣配药。
这时，王铭芳的妈妈把水递到叶婷红面前，“大冷的天，喝口水吧。”
“阿姨，我不喝了。给孩子吃药要紧。”叶婷红马上进入护士角色，吩咐道：“给这水弄凉，好给彩欣吃药。”
叶婷红感觉自己的身上不怎么凉了，便拿着配好的药来到彩欣的小卧室。彩欣的脸烧得通红，见叶婷红进来，睁开眼睛，微弱地说：“阿姨，救救我。”
叶婷红摸了一下彩欣的头，感觉很烫，还是安慰说：“没事儿，吃点药就好了。”
“嗯。”彩欣说着流出了泪水。
“阿姨，水！”叶婷红喊王铭芳的母亲。
“来了，来了。”王铭芳的妈妈端着水杯跑了过来。
叶婷红摸了一下水杯，说：“行了。”把退烧颗粒倒时水杯，过去把彩欣抱在怀里，“阿姨，给彩欣喂药吧。”
彩欣咚咚两口就把药喝了下去。
过了5分钟，叶婷红又给彩欣喂了消炎药。叶婷红安顿彩欣睡下，然后对王铭芳妈妈说：“如果彩欣睡着后还是发烧，把退热栓从**塞进去，等到她醒了再把消炎药吃了。如果还是不行，就得立即去医院了。”
叶婷红说完就要走，被王铭芳的妈妈拉住了，“你一进门就忙活，来歇一歇，咱们在客厅说会儿话儿。”王铭芳妈妈把叶婷红按到客厅的沙发上，便开始忙着给叶婷红泡茶，扒开心果、杏仁、美国大榛子，这些干果，叶婷红能叫不上名字的只有开心果。
“真好吃。”叶婷红吃了一口美国大榛子，不禁脱口而出，心想，这东西我家雨晴还没吃呢，以后得给雨晴买点。这东西叫什么？多少钱？叶婷红想问问，却羞于开口，只是呆呆地吃着。
王铭芳妈妈觉得场面很尴尬，便没话找话地说：“这几天，我家太阳能热水器冻坏了。你家的冻了没？”“我家没买太阳能热水器。”叶婷红如实回答。
王铭芳的妈妈想，你家总该有电热水器了吧，便说：“前两天，铭芳买了个电热水器，我觉得这东西不安全，就怕电着了，你怕电热水器吗？”
“我家也没安装电热水器。”叶婷红说完脸就红了，站起来说：“阿姨，我得走了。我走的时候，雨晴还闹着让我早点回去呢。”
王铭芳妈妈知道自己犯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忌讳，后悔得直搓手，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才好了。
叶婷红进了家门，啪的一声就把防盗门给关上了，一个在门口不声不响地脱羽绒服、脱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蒋宇建忙放下怀里的雨晴，走向叶婷红，小心地说：“外面太冷了吧。”再看叶婷红的眼圈发红，忙问：“你怎么了？”
“嗨。别提了。”叶婷红向蒋宇建说了刚才的那一番遭遇，蒋宇建如释重负，他还以为叶婷红知道了他和王铭芳的关系。
“咱以旁人的眼光看，这根本不算回事。”蒋宇建拍叶婷红的肩膀，安慰：“都是咱们太敏感了。觉得别人不经意的话，好像蓄意说出来刺激咱们的。你说是不？”
叶婷红看了一下天花板，点了点头，起身去卫生间洗手了。
王铭芳走到市中心的时候，她的母亲给她打电话说，彩欣的烧退下去了，已经睡着了，让她开车慢点。未了，又说：“我好像是哪句话没说对，雨晴她妈突然没了笑模样。”
“你说啥了？”王铭芳一下生气了，对母亲大喊起来，她还想趁此机会和叶婷红拉近一下关系呢，没想到，又产生了隔膜。
“我就说了太阳能热水器、电热水器的事儿，谁知道她家都没有，我捅到人家的伤处了。”王铭芳的母亲手足无措地说：“那咋办？”
“你以后，不要老是在人家面前显摆自己有什么，特别是在叶婷红两口子面前。她们家可是家徒四壁，家里没怎么装修，什么家具也没有。”王铭芳说：“叶婷红他老公就是蒋宇建。就是我总和你说的我这辈子要报答的人。”
“以后，我说话注意点儿就是了。”王铭芳妈妈感慨道：“当初多亏了蒋宇建，要不，你还不得饿死。真是缘分呐，你们住在一个小区了。你慢慢报答吧。只是，你要把握好尺寸，别让你老公吃醋了。”
“妈，你放心吧。”王铭芳挂了电话，忽然想起叶婷红爱吃醋的事来，马上给她妈妈打电话：“妈，叶婷红特别爱吃醋，你可千万别和她说我和蒋宇建的事，你要是说了，她非得把蒋宇建折腾死不可。记住。千万记住啊！”
王铭芳将车开到一家购物中心门前停好，心想一定要给蒋宇建一家买个用得着的家用电器。王铭芳首先想给蒋宇建买个电脑笔记本，她摇了摇头，笑了笑——买个礼物给蒋宇建，还不给爱吃醋的叶婷红气坏了。给买个全自动洗衣机吧，又怕叶婷红觉得礼物分量太重了，不肯接受。王铭芳在三楼电器中心转了一圈，决定，先给买个微波炉，这样，叶婷红给孩子热牛奶就方便多了。
王铭芳选择了个款式最新、功能最全的微波炉，交了款，营业员搬着微波炉，一直帮着送到王铭芳的车上。
营业员转身要走，王铭芳突然说：“帮个忙，把微波炉从箱子里拿出来。”
“刚才在楼上你不是看过了吗？”营业员不解地问。
“我想看看哪里可以磕碰一下，不影响使用。”王铭芳笑着说。
“大姐，你不是开玩笑吧？”营业员刚把箱子打开，又准备封口。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你打开吧。”
“为什么？”
“一句两句说不完。”
营业员只好打开箱子，帮着王铭芳看哪里可以磕一下。
“大姐，就这后上方的角了，磕的时候，得轻点。”营业员说。
王铭芳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把扳子，递给营业员，“你帮我把它搞得难看一点。”
“嗨！你早说呀？我用钥匙给你在盖子上划两下不就行了？”营业员恍然大悟一般，得意地望着王铭芳。
“嗯。这是个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王铭芳说：“那你就给划上两道子。不过，可不能太难看了。”
营业员一边划，一边说：“前两天，有一个男的，买了个大电视机，硬是用钥匙在电视机后盖上划了两道子，回去对他不舍得花钱的老婆说：这是处理货。大姐，你老公是不是也舍不得花钱呀？”
王铭芳笑了笑，没有做声。
“咣——”王铭芳推开家门，就往彩欣的小卧室跑，被她母亲拦住了，“孩子还没醒呢。刚才我量了一下体温，36度5，正常了。你脱了衣服，我给你倒水去。”王铭芳的母亲说着就往厨房走。
王铭芳蹑手蹑脚地走到彩欣的小卧室，看她睡得正香，就悄悄地退了出去，拿过她母亲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一口，把杯子递给她母亲，说“妈，放下吧。我去叶婷红家一趟。孩子要是还烧，就给我打电话。”
王铭芳打开车门，抱上微波炉往蒋宇建家里走，这个微波炉有20多斤，她在路上歇了五次，才把微波炉抱到蒋宇建家楼下。气喘吁吁的王铭芳按了一下蒋宇建家的对讲门铃，蒋宇建接电话说：“谁呀。”
“彩欣她妈。”王铭芳用她和叶婷红在一起的语气说。
啪！单元门的防盗门开了。
蒋宇建问：“门开了吗？”
“开了。”王铭芳想让蒋宇建下来帮她抱微波炉，又怕叶婷红多想，就只好咬着牙，往楼上抱微波炉了。
王铭芳把微波炉抱到六楼叶婷红的家门口时，已经大汗淋漓了。
开门的是叶婷红，见王铭芳报着微波炉，一下子愣住了，“你这是？”
“我来你家呗。”王铭芳抱起微波炉，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怎么？你不欢迎我呀？”
“欢迎，欢迎！”叶婷红嘴上说着，心里却满是疑问，一时不知道是否应该把王铭芳手里微波炉接过来，就在她迟疑不决的时候，王铭芳已经抱着微波炉进了屋。
“蒋宇建，这就是彩欣的妈妈王铭芳。”叶婷红喊正在卧室和雨晴玩积木的蒋宇建。
蒋宇建抱着雨晴出来了，一看王铭芳脚下的微波炉，心里一下明白了，心想王铭芳的回报行动开始了，蒋宇建以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王铭芳，然后，他像是第一次见到王铭芳似的，平静地对王铭芳说：“你好。”
“你好。”王铭芳伸出手，象征性地和蒋宇建握了一下手。蒋宇建感觉王铭芳的手还像当年那样柔软，心思不由得向他们当年的岁月飘去，蒋宇建一时发起呆来，还是怀里的雨晴打破了尴尬的场面，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王铭芳捏了一下雨晴的小脸蛋，说“你好。”然后转身对叶婷红说：“哎呀，我走得急，忘了给孩子买点吃的啦。”
“你太客气啦。”叶婷红拍了一下王铭芳的后背。
叶婷红见蒋宇建抱着孩子站在那里不动，对蒋宇建说：“放下孩子，快倒水。”叶婷红说着，帮王铭芳脱羊绒大衣。
蒋宇建倒了一杯开水，端过来，却找不到放水杯的地方——还没有小学生课桌大的茶几被他搬到阁楼上当书桌用了。
王铭芳急忙过去接过水杯，把她烫得两只手倒腾了几次，禁不住呼呼地吹手。
“你看你，倒水倒这么满，那还不烫手。”叶婷红从王铭芳手里接过水杯，瞪了蒋宇建一眼，说着把水杯放在“电视柜”（电视机包装箱上面放了块三合板）上。
蒋宇建窘得满脸通红，王铭芳冲叶婷红说道：“一看就知道你找了个好老公，见到陌生女人还脸红呢。”
“我这个人脸皮还是真薄。”蒋宇建笑了笑，抱起雨晴往阳台走，“让你妈和阿姨聊天吧。”
叶婷红笑了笑，指着门口的微波炉说：“你这是？”
“我送给你的。”王铭芳说着从纸箱里拿出微波炉，然后，故作神秘地对叶婷红说：“你可别嫌弃呀！这个微波炉被划了两道子。”
“你看你，我只是帮个小忙，我就拿这么贵重的礼物看我。我可接受不起。”叶婷红抱起微波炉就往箱子里放。
王铭芳也不阻拦，一副自言自语的神态：“这是我们店里送给顾家的礼品。人家顾客嫌有划伤，就不要了。这不，把它送给好朋友，人家又嫌是破烂了。”王铭芳说着抱起纸箱子就走。
“哪嫌破烂了。”叶婷红马上拦住王铭芳，“只是觉得太贵重了。”
“是人命贵重，还是这个贵重？”王铭芳一副不容分说的样子，“不嫌破烂，就收下！要不，你就是不想和我交朋友了。”
“收。收还不行吗！”叶婷红见王铭芳这么实心实意的，也就不好再推辞了，“客厅就几个小塑料凳子，坐着不舒服，咱们去卧室，坐在床上吧。”叶婷红拉着王铭芳去了卧室。
王铭芳把以前得的妇科病都想了起来，一会儿说这儿疼，一会儿说那里不舒服，让叶婷红给想法。叶婷红说完一个解决方案，王铭芳就搂一下叶婷红的腰，表现出千恩万谢的样子。
坐了半个小时，王铭芳起身说该回去看彩欣了，叶婷红也不好挽留，对王铭芳千叮咛万嘱咐：“有事儿打电话。”
叶婷红估计王铭芳走到一楼了，对正准备看书的蒋宇建说：“你说彩欣她妈这是啥意思？”
“那能啥意思？”蒋宇建感觉很自然地说：“感谢你呗，护士同志！”
“哪有这么感谢的？我帮了那么小的忙，她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叶婷红心事重重地说：“原本是我帮了人家一个忙，这回倒好——我又欠下人家的了。这人情怎么还呀？”
“王铭芳不是说，这个微波炉送顾客，送不出去了，才给咱们的吗？她要是不送给咱们，就是在那儿放着。她拿这个差点成破烂的东西给咱们还个人情。”蒋宇建一副认真分析的样子。
“这可不是那么回事。”叶婷红说：“我以前工作的那个单位，送给顾客的东西都是和厂家合作的，如果产品有质量问题，都是可以退换的。这个她完全可以和厂家换的。”
“也是。”蒋宇建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说：“人家有钱，根本没把这个微波炉当成贵重东西，觉得用这个东西正好还这个情，你别过意不去，应当欣然接受。”
叶婷红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