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对不起——
五个清秀的字迹,镌刻在手镯的内面。
柳蝶漪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山崩海啸般喷薄而出。
芸儿,芸儿——
脑海中盘旋着芸儿的一点一滴。与心交人,柳蝶漪感受的到,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姑娘,要是痛的话,你就哼嘤一声,我笨手笨脚掌握不好轻重。”
“没事儿,我皮厚着呢。”
“那我可擦咯。”
“你就大着胆子,放马来吧!”
“姑娘你别乱动,刚才弄疼了你吧。奴婢,奴婢该死——奴婢——”
“小丫头,吓傻了?难不成我是老虎?会吃人?”
“不是,奴婢——”
“小丫头,以后不许奴婢奴婢的叫,你比我小一个月,就是我的小妹妹咯。快些起来,地上凉,跪伤了膝盖,姐姐可是要心疼的哦。”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尊卑贵贱,我是将军家的千金,你是农家的女儿,我们出身不同,但我是人,你也是人。出身,是上天的安排,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可是,难道连选择朋友的权利都要剥夺吗?”
“姑娘,你说的我有些听不懂。可是,奴婢——我——妹妹,明白姐姐的意思。
“只是,人前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对不对?”
“是啦是啦!姑娘真是七窍玲珑心,将奴——妹妹的心思都看穿了!”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甚是奇妙。
初见之时,便与之结为姐妹,虽是为了拉拢芸儿,可是却难以否认这里面裹着几分喜爱、欣赏与怜惜的冲动。
当柳蝶漪一石二鸟挟制冯琅,刺探芸儿之时,芸儿没有让她失望。忠心护主,守口如瓶,让柳蝶漪不禁想起来自小陪她一起长大的乐儿。
“你,你想干吗?来,来人——”
“此事万万不能张扬出去——芸儿,你可当我是你的好姐妹?那就为了我,不要对别人讲好不好?这种事儿倘若张扬出去,我恐怕再也无颜活在这个世上了——”
“姐姐,您没事儿吧?”
“哎呀!妹妹的手怕是被烫伤了!”
“不碍事的,从小粗重活儿做惯了,小磕小碰都是难免的。”
“芸儿,谢谢你救了我,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真要被那个淫贼给——总之,谢谢你。这种丑事,你一定要替我遮掩,倘若流传出去,我就只有跳黄河的份儿了。”
“放心,我一定替姐姐保密。”
芸儿说到做到,对冯琅“侵犯”柳蝶漪之事,的确做到了守口如瓶。可以理解为这是芸儿为了获得柳蝶漪信任的伎俩,也可以理解为,芸儿对柳蝶漪的一份真情。倘或不是不得已而为之,有说不出的苦衷,芸儿不会陷她柳蝶漪与不义。
穆彤姑姑指桑骂槐地欺侮芸儿,柳蝶漪挺身而出。此举是柳蝶漪收买芸儿之举,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其中更多是姐姐保护妹妹的十分真情。
“喂!你是怎么洗的?”
“柳姑娘,你这么做,岂不是让奴婢很难做事?”
“柳姑娘!”
“叫的好!终于有狗来吠两声了,这几天可真是闷坏我了!”
“你——”
“指什么指?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拿骨头敲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是不是?”
“你——”
“你什么你?没见过主子,还不知道叩首啊?给主子叫两声!把主子叫乐了!赏你骨头好不好啊?”
“姐姐,算了吧——”
“小狗子,要不是我妹妹替你求情,我现在就卸了你的下巴!”
“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喂!她是我妹妹儿,以后说话办事儿前,先打打草稿,过过脑子成不成?真不知道你脖子上面是不是长了一瘤子!”
“喂!刚才你那一脚真的很牛气!”
“不知是谁老眼昏花,竟敢踢翻皇后娘娘的衣衫啊?哟——看你抖得跟个筛子似的,该不会是你吧?”
“好了,狗儿惹主人生气,自然没得骨头吃,让她在地上趴会儿吧,咱们吃饭去咯!”
“这——恐怕——”
“走啦,走啦!”
可是当楚云溪公主率着众秀女,齐齐来欺侮柳蝶漪之时,芸儿却并没有出面相护。可是柳蝶漪不怪她,也不怨她。因为那时候芸儿的心境比之任何人都不好受。在真情与阴谋中饱受煎熬,在真心与欺骗中徘徊。
或许,那时那刻的芸儿,希望柳蝶漪能恨她,厌弃她,讨厌她,或许那样一来,她芸儿就不必在这场棋局中继续走下去,不必陷她最不愿伤害的人与不义之地。
然而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后悔药这一说。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柳蝶漪紧紧地握着银镯,痛彻心扉,泪如雨下。
芸儿——
姐姐,一定不怨你,也不恨你,姐姐要为你讨还一个公道!
阳光太过明媚,就会刺眼。
柳蝶漪用手遮了遮刺眼的强光,含烟带雨的美眸蒙上了一层决绝的犀利。
远远的一个淡青色身影向着柳蝶漪奔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龙檀清香。身量还是个未张开的少年,生得剑眉星目,俊美绝伦,比之世间女子都要俊俏几分。这倾国倾城姿色的少年人不是楚云飞更是何人?
楚云飞远远瞧见柳蝶漪一个人蹲在太液池边落泪,一向没心没肺游戏人间的他,突然间尝到了少年愁的滋味,三步并作一步地疾奔过来。虽是以往的逍遥公子口吻,但不可否认眉宇之间早已露出了浓浓的关切之意:“喂,小仙女!你怎么哭了?”
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柳蝶漪,不曾察觉有人,被楚云飞冷不丁地这么一问,倒是给吓了一跳,急忙挥袖拭了拭眼泪,恭恭敬敬道:“蝶漪给十皇子请安——”
平日见面,都是脸红脖子粗的。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仙女居然对七哥般,这般对自己?
“嗨,今儿可是怪了,母老虎变温顺猫了!哈哈——”楚云飞拍着肚子乐了起来,甭说这小仙女恭敬起来,真有点别样的温柔,一句好话,差点就把这浪荡少年给化成水了。
双眼红肿的柳蝶漪冷着脸道:“十皇子要是没什么吩咐,蝶漪退下了——”说着做了个万福,就要离去。
“喂,到底怎么了嘛?虽说这天气越来越热,也不待你这么降温的哈——”楚云飞自认幽默地挡在柳蝶漪的身前数道。俊眉上挑,几分邪魅在薄唇飘荡。
换做是未进宫前的柳蝶漪,早就流着口水将之凶猛地扑倒。
可一切都不复从前,心中生了厚厚的茧,快乐也变得越来越复杂。
“让开!”暴怒的声音从柳蝶漪的嘴中溢出。
楚云飞横在她身前的手,在这声暴怒中滑下。
怒气冲天的柳蝶漪蹭着楚云飞的肩膀大步走开。
直到柳蝶漪走远,楚云飞才从刚才的怒喝声中回过神来。
到底怎么了吗?女人真是个善变的动物!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不过谁让人家是仙女,连生气都是那么好看!仙女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知晓的呢!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就在楚云飞腆着一张脸,想入非非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走到了楚云飞的身边,弱弱地叫了声:“十皇子——十皇子——”
嗯?
一脸****样,都被这半路杀出来的半个男人给瞧光了,皇家威严何在?!
“看什么看?”楚云飞将柳蝶漪给他的火气喷射到了小太监的身上。
“没,小的什么都没看见——”小太监缩着脖子,被骂得好不冤枉。
楚云飞目光顺着小太监下移贼笑道:“你连小的都没有,自然看不见——哈哈哈哈——”
受到皇子奚落的小太监自然敢怒不敢言,见皇子笑的欢气,也尖着嗓子想陪着笑,结果皮笑肉不笑,整张脸都高难度地扭曲着:“皇子说的是,呵呵——”
本想讨得主子欢心,熟料哈哈大笑中的楚云飞却突然板起了脸孔,怒斥道:“本王骂你你还笑得出来?!这么没骨气,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小太监极为委屈道:“小的,小的早就不是——”
楚云飞见小太监的窘态,突然冒出一句:“呵呵,你说本王这样子像不像——”
小太监抬起头,见楚云飞俊美无双的脸上再次镀上了一层**之光,弱弱地问道:“像什么?”
楚云飞继续沉浸在他的世界中,呓语道:“一个时而阴,时而晴,时而风,时而雨的——”
“天气!”小太监自作聪明地插嘴道。
“姑娘——”楚云飞恍若没听见般自言自语地接下自己的话。
“姑娘?!”小太监一脸的费解。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楚云飞鄙视地瞪了一眼小太监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喳——”小太监如获大赦般撒腿就跑。
“回,回来!”楚云飞一声令下。
如获大赦的小太监原本喜笑颜开的一张脸,顿时苦成了一个黄连。“爷,您吩咐——”
“给,给爷解开——”楚云飞略带结巴地说道。
这丫头,今儿吃了火药了不成?撞了他一下不说,竟还给他封了穴,生怕他跟着她,缠着她似的!
“解开?”小太监张着双手,在楚云飞周身找了半响,不明其意。
“穴,穴道!”楚云飞耐着性子解释道。
怪不得见十皇子一大早就杵在太液池边一动不动,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把十爷给封了。
要是要我小邓子给撞见这人,我小邓子,一定——一定得好好谢谢他!
“喳——”小太监应声之后,却又跟了一句,“小,小的没练过——”
楚云飞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上,除了黑线满布,便是不停地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