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梓清失声惊呼间,煊寂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双腿一夹马腹,迎面击去。速度极快地冲入敌方队伍,手中剑直挑士兵防卫较弱的手腕和脖颈处横切过去,一时间倒也击退不少敌手。右臂的箭仍在,而箭头的回锋更是深深嵌入骨肉。鲜血浸染了整个右臂的衣袖,顺着指尖滑上剑身,最后自剑尖滴落,瞬间消却于飞扬的尘土中。煊寂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在新一轮的围击骤然开始时煊寂将剑换至左手,毫不犹疑地削去箭尾,再面向围上来的士兵时,目光森然而狠厉,整个人散发出冷寒戾气。
然便是煊寂的剑法再高超,剑也是个近距离对战的兵器,此番在马背上少不得拘束。眼见着围上来的兵马越来越多,煊寂的脸色也愈发难看。就在水梓清以为在劫难逃时,一柄银枪破空刺来,后面紧跟着秦陌和秦辽的声音:“陛下,末将救驾来迟!”
煊寂弃了软剑踏上马背一跃而起,稳稳接下银枪。握枪反手一扬,落下之际一圈横扫过去,靠的近的马匹顿时全部倒地。劲风带起烟尘,连带着煊寂的长发也被撩起。
秦陌和秦辽兄弟二人率兵迅速前来,靠近时二人纷纷执枪踏马,连用轻功先一步抵达煊寂身边,一左一右将煊寂护于中央。敌方见援兵已来,很快没了战意,并开始着手撤离,而煊寂又怎肯让他们轻易离去?!
煊寂提枪踩着身边的马匹借力,追上前方为首一人。长枪一提,直刺对方后颈。那人惊恐回身,见着枪尖近在眼前,一时慌乱竟从马上摔下。而这时,秦陌带来的兵马很快将对方围困住,那人见已无可能逃去,索性放弃了挣扎瘫坐在地。
愤怒到极致,煊寂反而平静了下来。手中长枪一指,直抵对方眉心,寒声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朕既然能得了这帝岍的称号,又岂是如此轻易便能顺了你们的心?!”
“陛下,便如此放了他们吗??”秦辽困惑问道。
煊寂收了枪,一跃而上身边的马儿,丝毫不顾右臂的伤策马向前,道:“此刻最重要的赶回皇都。”
秦辽仍是不解,最后还是秦陌拍了拍秦辽的肩,道:“哥,陛下必有他的打算。你还是就此回梅将军身边吧,后面有了消息我会通知你。”说罢,秦陌拾起先前煊寂丢弃的软剑,策马来到水梓清身边,道:
“水姑娘,可能要麻烦你同我们一起回去了。”
水梓清仍处于先前的震惊中,此时被秦陌一唤方回了神。看着煊寂远去的身影竟觉着脸颊微微有些发烫,然而这种感觉因想起家中之事而顿时消却。水梓清惊呼道:“爹,娘!”说着便不管不顾地下了马朝家中的方向奔去。
秦陌暗呼不好,骑马追上水梓清,一把揽着她的腰将她给捞到了自己身前。
“水姑娘,秦陌得罪了。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我想你爹娘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的。我知水姑娘定不能很快接受这个事实,但它毕竟已经发生了。与其缅怀过往,倒不如朝前看去。”秦陌尽量放轻了语气同水梓清道,另一边则迅速策马赶上煊寂。
“陛下,好歹先去镇上找个医馆将这箭给取出来,否则这伤怕是会恶化。”
煊寂未答,却是听从了建议调换方向去了镇上。
“水姑娘,麻烦你先照看下陛……主子,我去把途中所需的药给配了。”
水梓清红着眼睛点头,想着现在能做点事来分散精力也是好的。可等到她真正见到煊寂右臂上的伤口时,却险些叫唤出声来。医馆的老大夫瞧了,笑道:“夫人可是心疼了?”
“……我,我不……”水梓清连连摆手,而煊寂却是皱眉道:
“老大夫,我还有急事……可,可否快一点?”
“你还指望着去做事?这胳膊不修养个两月多,怕是以后都使不上力。你可是想让它废了?夫人,麻烦把这布给你加相公塞进嘴里咬着。”
水梓清瞧着伤口的可怖模样,也顾不得扭捏从老大夫手中取了棉布,对煊寂道:“少爷,奴婢失礼了。”说完,水梓清便轻按上煊寂的肩将棉布给塞了进去。
煊寂咬紧口中的棉布,而老大夫也已从旁边取了刀子和火烛过来。刀锋在跳动的火光中浸润片刻,随即被老大夫取出。老者瞧着煊寂的模样笑道:“小子,忍着。”
未待煊寂颔首,老大夫已拿刀子划上他的皮肤。微微切开箭身周围的伤口,弃了刀子后一手按在肩部,一手突然握住残留于外的箭镞猛地用力将其拔出,尔后迅速取了备在旁边的瓷瓶以牙咬开,将药粉覆在伤口上。
“夫人,帮老头我把那边的棉纱取来。”
水梓清连忙取了送来,老大夫动作迅速而麻利给煊寂将伤口包扎好。煊寂的双眉始终紧蹙,见伤口已处理便理了衣服急急站起,准备离开。
老大夫瞧了连忙唤住,拿了一瓶药递给煊寂,嘱咐道:“那胳膊近来不要碰水,半月后给他换次药,平时多休息,也不要忧思太过。两个月后应该就能恢复。”
煊寂眸光微沉,瞧了老大夫一眼点头道谢:“在下多谢大夫相救之恩。这玉权当在下的谢礼,烦请大夫收下。”
老大夫盯着煊寂半天,忽而笑了开来,双眼似要眯成一条缝。毫不客气地收下煊寂手中墨玉,也不相送便直接回了屋子。过后不久,医馆外煊寂同水梓清离开,医馆内间方走出一名男子。
东亦躬身对老大夫谢道:“多谢齐老相助。小姐说待日后有了机会定会亲自来拜谢。”
“那丫头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还要她这份虚礼?既然当初拼了全力去救她,现在又怎会撒手不管?罢了,以后有事再来找我吧……不过其实我瞧着刚才那小子挺适合丫头的,对自己都够狠呐,这么重的伤吭都不吭一声,还刚包扎好就急着走。对了,让丫头早些准备吧,我瞧那小子是看出几分端倪了。”齐老笑着摇头,双手负于后背,缓步自后门离开了医馆。
东亦未做停顿,迅速离开医馆赶回莲姬身边,而被提及的煊寂则在刚离开不久便碰到了回程的秦陌。
“……主子,末将刚似乎瞧见了夫人身边的甜儿。”
煊寂一听,面色更是难看,立马翻身上马,冷声道:“立刻回宫。”
“是,主子。”秦陌随后上马,正准备去拉水梓清时却发现后者正愣在一旁,听闻到离开,突然回神对着煊寂跪下。
“少爷,爹娘养育梓清至今,此恩梓清无以为报。而现在他们遭盗匪杀害,梓清又怎能说走便走,让爹娘曝尸荒野?梓清恳求少爷,让梓清留下料理双亲后事。”说着,水梓清不顾身边百姓的围观,伏低身子以头碰地。
煊寂勒着缰绳,冷冷吩咐道:“乌衣卫已回,秦陌便陪她留于此地。”说罢扬鞭,飞快地朝前赶去。此次来河口镇,处处透着端倪。且不说那北离的辽南将军和突然出现的盗匪,便是这大夫也颇有蹊跷,好似一切都在按着某人的希望在上演。
煊寂离开的消息刚传回莲姬这里,她便遽然变了脸色。
“遭了,快走!通知东亦不用回来此地,直接途中赶上来。至于水梓清,让司马岩寻了机会给送到皇宫里去!我们必须要在煊寂回宫之前先一步赶回藏珠阁!!”
“小姐,怎么了?这一切都没有问题啊,怎么现在这么突然?”
“煊寂放了围击他的人马便说明他已瞧出几分端倪。否则以他的脾性当是借此大好机会发兵攻打南绍,如此师出有名他还怕什么?可是他却是放了他们,还立刻就赶回皇宫!后面路上再说,现在要做的就是一定要赶在煊寂之前回去!”莲姬急急上了马车,催促道。
甜儿见莲姬难得如此焦急,便不再询问,只依了命令赶车。待东亦回来,甜儿便和他两人轮番驱车,片刻不停地朝西灼皇城赶去。而瞧了莲姬的模样,两人也顾不得问理由,只顺着她尽量加快速度,终是在六日后的夜间先一步回了藏珠阁。
次日,煊寂亦悄然回到自己寝宫,匆匆换了衣服便直向藏珠阁。然而一走进去,却是发现莲姬正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在甜儿的帮助下来回摆荡。欢声笑语,当真是开心。然煊寂眸光低沉,隐隐透出阴狠,轻功踏步迫近莲姬,手腕微动,却是毫不怜惜地将她自秋千上给拽了下来。擒着她的手腕给拖进殿中,停下时一回身,不待莲姬出声已掐向她的颈子。
“在你眼中,朕便如你掌中的玩偶,可任你捏拿耍弄么?!”长指越收越紧,勃然怒气可见一斑。
殿外剑光闪,带着刺寒的剑气袭来。煊寂冷笑,却没有松手,掐着莲姬讽道:“果真是有藏着的护卫啊。莲姬,你到底还有多少是朕不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