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儿可有什么消息了？”回到藏珠阁，莲姬唤了东亦来问道。
“现在甜儿陪在她身边，卓烈回去后我又遣了四人于暗中守着。若她想要回北离，自会在第一时间阻止她。”
莲姬颔首，吩咐道：“让甜儿注意点离儿的情绪变化。此外，再去探探司马岩的消息。”
东亦点头，看莲姬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然张了张口最后却只是默默退下。果儿瞧了心里叹息，回身给莲姬取了手炉，劝道：“小姐，外面寒凉，还是进屋呆着吧。”
“果儿，我们来西灼有多久了？”
“眼见着新年快将至，小姐来这差不多七个多月了，至于果儿么，五个月左右。”
莲姬捧着手炉，身子微微前倾将手炉贴近自己小腹，叹道：“都也这么久了。可是我怎么觉着自己什么都没做成呢？”
“小姐怕是想多了。小姐可想好如何劝慰水梓清？”见莲姬情绪仍旧低沉，果儿忍不住岔道。
“哪里需我劝？只要君上时时陪着，水梓清自会想开。”
果儿扑哧笑出声，道：“只要小姐服个软，道个歉，君上自不会再介意。”
“我为何要服软？那家伙也恁地小气，堂堂帝岍若是此点度量也无，日后谈何皇图霸业？”
“对，对，这天下啊，这皇图霸业啊，都在咱小姐手上捏着。小姐，要不我们回东凌如何？听闻东亦他们说，上次赤帝未按萧沁的指令行事，一方面是引君上前去，另一方面可是想要换回小姐呢！其实此前赤帝对小姐也不错，便就是狂妄了些。现今知道小姐厉害，再回去自不会如前般半点不信小姐。反正西灼也算咱半个仇人，我们还留这儿干啥？不若回东凌，用域的力量帮着赤帝夺得天下，这样那些个仇可通通就报了，小姐痛快我们也舒心。小姐听着可是？”
莲姬失笑，探手戳向果儿额头，骂道：“你个小丫头，就知反着说话！我倒是希望一切如你所言，这样我哪还有那些个烦恼？届时一举端了四国自立为王，那天下还有什么不顺着我来？你怎的不这样说？或许我还会更开心些。”
果儿揉着额头，戚戚目光看向莲姬。莲姬忍不住笑出声，收回了手。果儿见莲姬一扫先前不快，也随着笑出声。
次日莲姬再次前往水云宫探水梓清时，却见本该于里面伺候的宫女竟全都守在寝宫外。
“怎么回事？”
“回宴莲夫人，萧贵妃遣了奴婢等人出来，说要同淑妃娘娘好好聊一聊。”
莲姬眉尖微蹙，心有不安，忙问：“有多少时辰了？”
“大抵有半个时辰了。”
莲姬闻言急忙迈步跨了进去，果真见水梓清脸色较之昨日更是苍白了几分。萧沁正待继续劝解，突闻身后传来脚步声，竟头也不回地随口呵斥道：“大胆！没本宫的命令，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不好意思，是君上让晏莲进来的。若是扰了贵妃娘娘，晏莲在此向贵妃娘娘赔不是了。”
莲姬福身行礼问安，不卑不亢不见动怒。萧沁一听是莲姬，忙回头赔笑道：“小沁不知是姐姐，语气冲了点。姐姐可莫要怪罪啊。”
水梓清抬头，看向莲姬的目光中竟痴缠上几分悲绝。莲姬心道不好，脚下是急步走到了她身前，一伸手便是将她揽在怀中，轻声安抚：“不管发生了什么，梓清现在都不要想，闭了眼好好休息。你身子刚受创，莫要想太多，只要好好休养就行。来，我扶你到榻上躺着。”
松开手，莲姬转而扶水梓清躺回到榻上。莲姬垂头，轻笑地伸手帮水梓清理了理鬓边的发丝。
“乖，现在什么都不要想，闭上眼，好好睡上几个时辰。等到醒来，君上就会过来陪着你了。”
水梓清目光闪了闪，却仍是睁着未闭，双手紧攥着锦被。莲姬暗叹一声，素手抚过，帮她合上了双眸。直到出了寝宫，莲姬方回身对萧沁回道：“小沁，你亦知梓清此前身子受创，当是以修养为重。不管是什么大事，你都不应此时来同她说。过些时日可好？”
“姐姐说的是，是小沁急了。”
莲姬点点头，不再过问，而是对果儿吩咐道：“你先在这里守着淑妃娘娘，我去请君上来。”
果儿颔首，萧沁则白了几分脸色。莲姬仿若未见，直向水云宫外走去。一路行至南书房，李公公知华阳宫一事哪里还敢阻拦，忙帮着引到煊寂身前。煊寂眼未抬，仍是盯着桌案上放着的奏折，问道：“何事？”
“晏莲请君上移步前去探望淑妃娘娘。”
煊寂猛地抬头，见莲姬礼数十足地站在几步远开外的地方行礼，眉峰习惯性蹙起。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是罢了手中朱笔，道：“朕知道了。”长身起，经过莲姬身边时以两人可闻的声音道：
“晏莲，你想要什么，朕依你便是。只是这水梓清最后会是何结局，朕却料不得了，亦希望你日后莫要后悔。”
莲姬微愣，回神时煊寂已出了南书房，耳边依稀听见他对李公公吩咐将这奏折悉数搬到水云宫。不多时，外面走进两三名太监，将那桌案上的所有奏折全都给抱了走。莲姬这才确定刚才所闻不假，扯了扯嘴角，想笑却顿觉心中苦涩。明明不是吃味，却感觉像一连喝了三碗药那般涩然。
心中空落落地走回水云宫，莲姬并未踏进，而是遣了一名宫女将果儿给唤了出来。
“小姐，怎的了？”
莲姬摇摇头：“没什么。既然君上来了，我们先回去。”
果儿颔首，总觉着自家小姐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什么。
莲姬捧着手炉坐在位上，膝上盖着薄毯，对东亦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司马岩现在在南绍不错。若一直这样下去，再有几年便应有卓烈现在的地位。”
莲姬微笑，道：“不错啊，这是好事。说吧，坏消息是什么？”
“尔凡传信过来，道轩辕昊已有出兵西灼的打算。且，他意欲让卓烈带兵。”东亦颇为犹豫道出，抬眼看向莲姬，意外地没有看见什么神色变化。莲姬整个身子缩在宽大的椅上，双手捧着手炉落在双腿上，目光茫然散于殿中。
半晌后，东亦听闻莲姬答道：“若消息属实，让卓烈不必犹疑。但不管最后胜负，我需他保留最大实力，他自己更不能有事。他的兵，我还有用。今年的新年，我怕是不能过去了，让他和尔凡都开心点。此外，把甜儿和离儿接来城里吧，她两人呆在河口镇我也不甚放心。”
“是，小姐。”
东亦离开不久，外面落起了雪。莲姬朝殿外看去，絮絮雪花不停坠落，到了晚膳时分便已将整个世间都裹成了雪白色。后面几日，除却到水云宫探望水梓清，莲姬鲜有离开藏珠阁，精神亦是懒懒，好似也进入了冬眠一般。
这一日，莲姬缩在榻上，半点也不愿起身，奈何果儿却是来唤道：“小姐，俞先生来了，正在院子里候着呢。”
“你不是说还在下雪？怎的让先生在院中枯等？”
听莲姬呵责，果儿不觉委屈道：“小姐，俞先生道陛下让他一介外臣来藏珠阁，已是给足了信任。小姐既是未起，他又如何能不知礼数地冒犯？这便就在院子里候着了。”
莲姬无奈裹着锦被坐起，面上染着几分红晕，目光昏沉沉。莲姬将手探出煞是温暖的锦被，以手背凉了凉面颊的温度，怏怏道：“既是如此，伺候我起吧。”
等着梳洗完毕走出寝居，已将将去了半个时辰。尔后当俞子儒掸了掸衣上的落雪，再踩雪踏进时，莲姬不由缩了缩脖子，甚觉羞愧，连忙让果儿端了热茶上来。
“先生，当真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俞子儒动了动僵着的手指，又瞧了瞧果儿。果儿早在见到他狼狈走进时脸便红了，此时只得将茶杯送到俞子儒手中。僵冷的手指甫一接触到热源，首先是不适，尔后方慢慢缓了过来。俞子儒双手捧着茶杯笑答：“无碍。子儒在来之前便已料到，只是错估了这天气。”
此话一出，莲姬同果儿更是不好意思，果儿忙道：“要不我给先生多端些茶来？这杯想必冷得快些。”
“呵，果儿不用忙了，我坐会儿便走。”
果儿讪讪点头，回到了莲姬身旁。等了片刻待身子缓过来，俞子儒便道：“今日来此主要是想问一问夫人可有什么想要的？”
“特别想要的倒是没有。先生何以如此相问？”
“夫人与子儒皆自东凌而来，夫人又是初来，子儒怎么说也该备些东西。”
莲姬闻言心中一缓，忙道：“先生好意莲姬心领了。东西的话，便不用了。我在这里也不缺什么，不若等到来年春时，先生再来陪莲姬走上几局，那样莲姬便很开心了。”
“既是如此，子儒知晓了。今日天寒，子儒也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
莲姬颔首，随即遣果儿上前送俞子儒离去，自己则又缩回了榻上，哆嗦着身子连连叹道这西灼的冬日当真不是一般的冷。
银装素裹中，新年也渐渐来临。宫女太监们个个将事先备好的大红灯笼挂上，又开始了准备新年的忙乱。而对莲姬来说，缩在被中的日子亦是飞速流去，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