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秦陌以极快的速度结完账追了下去,却是哪里都已见不到煊寂的踪影。晨曦已显,熙攘的人群穿梭来回不断,看着周围全然陌生的环境,秦陌恍然明白,他是真的失去了煊寂的踪迹。
莲姬因双眸被人以黑布遮住,只能根据身边声响猜测几分动静。此时尚可听闻到街道上的人声,想必并未走远。且她还能确定一点,他们一行不骑马的原因除了不想太过招惹视线,怕是同样是因为目的地就在这皇都之中。消息如此灵通,能在她抵达的次日即派出人手,又是在如此近距离的地方,那么此番的对手除了……赤帝还能有谁?
想到这里,莲姬于一片黑暗中无声笑出。如此不费功夫即可寻到水梓清当是出乎她的意料,若能再一同将煊寂引来,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便在这时,莲姬的身子突然被人拖扯着撞向不明的尖锐物体,尔后身边更是传出剧烈的打斗声响。当胳膊传来明显的刺痛时,莲姬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另一手试探着去摸了摸,果真入手一片滑腻。血腥味于幽狭的小巷里蔓延,莲姬本想扯了覆住双眼的黑布,然想了想却是扶着青石墙一步步退后,远离那打斗声。
可就在她退离了数步后,却又被人猛地用力拉扯,一个踉跄后便贴近温热的胸膛。莲姬暗自咬牙,只觉这搁在自己腰间的手用力当真是狠啊,好像要将她的腰一并给勒断似的。莲姬默默一吸气,于极度混乱中探出手,待触碰到衣料后即猛一用力,掐着此人一小块肌肤再给个整整一圈的扭转。听闻到身前传来倒吸冷气之声,她的心情方好了点。然而随后不久,她却听闻此人咬牙道:“我倒不知晏莲竟还有此等喜好。”
“……唔,这潜能也是被君上给逼出来的。”莲姬蒙了瞬间后,爽快应答。此前所想如此快便皆实现,她可着实不曾预料到。而现在既然煊寂都来了,她怎么还能放他离开呢?思及这里,莲姬不由伸手拽住了煊寂的衣摆,紧紧攥在手里,另一手则摸上了煊寂的胸膛,想要扯住什么。
煊寂一边应付着身边攻击不断的五人,一边将莲姬护在怀里。此番动作本就不易,他更是没想到莲姬还颇为轻松地来“对付”他。瞥见她右臂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煊寂手中的剑不由加快。眼见着就要解决一两人时,莲姬突然拽了他的衣襟凑上来道:“君上,陪我走上一遭如何?”
煊寂闻言一愣,手上动作也慢了下来。待他反应过来准备决断时,方发现他只剩下一种选择,因着敌手的剑已对准了他和莲姬。见此,煊寂无奈叹气,弃了手中的剑,揽着莲姬的手再次一紧,贴近她的耳边低声道:“晏莲,我都要想一想这一切可都是你事先算好的……”
莲姬贴着煊寂的胸膛低低笑出声,暗中答道:“这可都得君上奉陪才是。如若不然,莲姬可没那心思去唱这独角戏。”
待煊寂亦被遮住双眸后,两人被一同带进一间屋子。一路走来,两人皆是没有听见半分动静或是声响,而进了这屋子后原先的五人也即刻离去,丝毫不担心后面之事。身边没了人,煊寂便一把扯了覆着双眼的黑色布条,将这屋子细细打量。
“可是觉着当是某大户人家?这屋子,可是什么都有啊。”莲姬亦扯了布条,手抚过红木座椅,走到煊寂身边道。
煊寂颔首:“不仅什么都有,便是这位置,也是极好的。怕是建造前可花了不少心思。”
“你怎知位置极好?”莲姬甫一问出便知自己错了,因就在她抬眸的瞬间已瞧见了自窗间洒进的大好日光。姿态随意而慵懒地捡了张位子坐下,莲姬单手撑着下颌,不知在思量什么。
煊寂在屋中转了一圈又回到莲姬身前,便见着她一身衣裳已染上血污,连发饰也因之前混乱的场面而有些微的凌乱。几缕发丝于鬓边垂下,反倒给她平添了几分的随意。煊寂正待上前帮她理一理这发丝,然脚步刚迈出便瞧见她右臂的伤口仍在不住流血,此时几已将整片衣袖染红。再瞧着她全然不在意的模样,煊寂三两步上前,一手擒扣住她的手腕再一用力即让两人换了位置。
莲姬尚未从思绪中回神,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所扰一时也有些蒙昧。后见他大力撕扯着自己的裙裾更是惊恐,两手揪且抓着他的肩膀不确定道:“……君上?”
“怎的,现在方开始害怕不会觉着迟了么?”煊寂笑罢,一手拽过莲姬受伤的右臂,将那自她裙裾上撕下的布条略带粗鲁地给伤口缠绕住。莲姬瞧着煊寂此番动作,自是知道自己此前误会了,面上顿时止不住地发热。而煊寂哪里还有心思去顾莲姬的羞意,见伤口仍是止不住血面色不由有些暗沉。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煊寂和莲姬俱是止了动作侧头看去,却是见了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莲姬一瞧来人,喜由心生,下意识地就要朝前奔去,却是被煊寂蛮横扣在怀中。煊寂自是没忘了这老者,亦知晓老者医术高明且定与莲姬有着某种关系,但于此时出现他仍不得不防。
见煊寂目光中明显的防备,齐老顺着胡须淡淡一笑,带着几分赞赏对他道:“你小子这身子骨倒是硬朗,竟还能折腾到这东凌来。”
“齐老~~见了莲儿您都不理睬的么?反是先同旁人打招呼?”
如此明显的撒娇,齐老看过来却是没好气道:“你这丫头,总归不会忘了把自己弄伤是么?小子,把她抱过来。”
“我伤的是手臂又非腿,要旁人抱做什么?”
莲姬早已松开攥着煊寂衣服的手,此番说着便准备走过去,冷不防煊寂于身后突然伸手,照着齐老的要求一把将她抱起,送到齐老身前。莲姬不满地撇撇嘴,本想反抗一番可一瞧身边两人,顿时便熄了这念头。
齐老自药箱中取出一枚小刀片,轻轻将莲姬的整个右边衣袖给割下,待见了被血污模糊掉的伤口不由摇头叹息。转身取了洁净的棉纱和小瓶的酒交给煊寂,道:“来,先帮她把这伤口给清洗了。”
“齐老,这只是小伤口罢了,没事的。对了,您怎会出现在这里?……啊,疼,你动作轻一点!”
“轻什么?小子不准轻,不治治你,你也不知深浅。这次是手臂,下次是什么?若再来一次,老头我也没那精力再救一次了。”
莲姬闻言,目光亦是垂了下去。煊寂瞧着两人反应,抿抿唇继续手中动作,但却下意识地轻了几分。
待伤口清洗出来,齐老率先开口道:“还好不是很严重,敷个几天的金创药应该便没事了。至于为何我会在这里,就许你们随意来往,便不允我老头也来走动走动?”
“齐老,您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嘛。”
“想问赤帝?”齐老一边给莲姬上药一边笑问,在莲姬连连点头后却是道:“我也没见着。他们说要找大夫,我就来了。现在治好了伤,我也该走了。小子,这药你给收着,两天换一次。这丫头若不听话,老头我给你惩罚她的权力。”
不待莲姬出声抗议,齐老已动作利索地收拾妥当,极为麻利地出了屋子。莲姬张张口,但直到大门再一次合上也没发出什么声音。
煊寂将莲姬安放在座椅后便起身,到里屋找寻了半天方自衣柜中寻到勉强适合莲姬的衣物。
“换了。”
莲姬仿若未闻,仍呆坐在椅上。煊寂于是凑近几分,笑道:“若非,晏莲是想我亲自帮你换了这衣服?”
“啊?……莲姬这就不劳君上亲自帮忙了。”莲姬回神后一把拽过衣服就朝里屋奔去,然过去半个时辰也未出来。煊寂寻进去方发现她手拿着那衣服,却是坐在榻边发愣。
听闻到脚步声,莲姬缓缓抬眸,对着煊寂问道:“君上……莲姬是不是真的做错什么了?不然,齐老怎会那般语气呢?自幼时起,除了爹爹便数齐老对我最好了,从未对我有过脸色,更别说是怪责了。”
“晏莲,还记得你想要什么吗?”煊寂走近,弯腰单手抚上她的脸颊,看进她的眸中低声道,“他不是怪责你,只是心疼……”
莲姬突然伸手揽抱着煊寂的脖颈,合身扑进他的怀中,低语道:“君上,让……晏莲这么呆会儿好不好?”
煊寂未答,而是抱着她换了个姿势让两人皆躺在榻上。
不闻不动,安安静静。期间,屋子的门被打开又合上,窗外的阳光渐渐倾斜直至消失。
一梦醒,前尘过往悉数放下,只为今后所追寻的方向。
“帝岍,朕送与你的美人如何?”半空中响起含笑的声音,然听闻入耳却觉冰涩寒凉,让人陡升寒意,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