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忆一贯是温和的,记得那次他喝醉时对着她凶狠的喊着“滚”,她以为是醉酒后的失态,未放在心上。可这次他分明是清醒着,叶歌心乱如麻,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王长忆?
思索了会儿,炉上烧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水开了。叶歌起身将茶冲好,倒进茶盏里,深吸了口气,进到内室里去。“公子,茶好了。”王长忆依然是刚才那个姿势靠在床头上,仰着头看着墙上的美人图,叶歌目不斜视的将茶端到他的面前。
王长忆闻声转过头来嗯了一声,端过茶,就要喝下。叶歌见状,赶紧阻道:“小心烫。”
他仿佛才回过神来,对着她笑了笑,那笑容似是自嘲,又似是苦笑,说道:“适才我语气重了些。”听他如此说,叶歌的疑窦并未释怀,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摇摇头,笑道:“公子也是为我好。”
话语刚落,王长忆就“呵呵”的笑出声来,还未笑毕就咳嗽两声,手里的茶盏随着他的身体左摇右晃,茶水溅了出来,有一两滴滴在他的手上,他却仿若丝毫未察觉到烫。叶歌正要上前将茶盏接过来,王长忆就边咳边道:“无碍。”她只好将悬在空中的手转了向,帮他捶了捶背。
又咳了几声,王长忆渐渐平静下来,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继续捶了,叶歌便敛了手站在一旁。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重重的吐了口气,王长忆看了眼旁边规规矩矩站着的叶歌,蹙了蹙眉,“在我这里,做你自己就好,不用故作奴态给我瞧着。”
说完又呷了几口茶,将茶盏放到一边的小几上,拿起叶歌刚才看的那本书,翻了两页又放下,突然问道:“你母亲的病如何了?”
叶歌虽惊异王长忆连她娘亲生病之事也如此清楚,但听他提起此事,脸上的愁容也不必作伪便露了出来,沮丧的说道:“她自己说是很好,可这次回家探亲她看起来颓态尽显,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王长忆点点头,用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府里的丫头一年才许回家一次,大姐这次是格外开恩。可也不好太张扬的频频让你回家,让人说是没了规矩。”
他说的叶歌岂是不明白的?宅子里人多口杂,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来管束这些形形色色的奴才的,就是那铁一般的规矩。王回雪为她破例一次可说是对她的宠爱,那些人虽不满也只能暗地里嚼嚼舌根,可若是三番四次的破例,视规矩如无物,那府里的规矩对他们哪里还有约束力。
“我懂的。这次能回家一次,我已经很满足了。”叶歌叹道,顿了顿,又吞吞吐吐的接着说道:“公子,你…是不是常常要出府?”
见王长忆疑惑的看着她,叶歌摸摸鼻子,呵呵的笑了两声,“我不是想打探什么…我的意思是,如果公子闲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带点东西给娘?”说着自己也觉得强人所难,声音便低了下来。
“你平日是让谁带的?”王长忆有些意外,想了想,问道。
“外院的小厮小伍,每次都要付很多信钱。”叶歌立刻答道,她本来就怕银子不够杜清抓药的,小伍人虽不错,可拜托他带东西总要多付些钱给他,她觉得很浪费。再小心眼一点的想,谁知道小伍有没有私吞她的银子呢。
“哦…”王长忆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挪揄道:“敢情是觊觎我这个不花钱的劳工呢!”
叶歌尴尬的陪着笑,她本就是突然有了这个想法,没深思便脱口而出,现在仔细想来,王长忆一少爷,让他帮忙送东西,她自己也觉得好笑。“是我唐突了,公子就当我没说过罢。”
“是唐突。”王长忆颔首附和了一句,想着又忍俊不禁的笑了笑,继续说道:“还好是在我这儿,从未听说过丫头让少爷给送东西的。”
“公子!”叶歌被他嘲得满脸通红,跺了跺脚,恼羞成怒的喊道。
王长忆闻言忍了笑,瞥了她一眼,优哉游哉的说道:“好,说正经的,东西呢,我是不会帮你送的。”
“哦。”虽知他如此做无可厚非,叶歌还是有些失望,掩饰了情绪,点头应道。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王长忆端起茶,用盖子刮着茶沫子,说道:“不过,我可以带你出去,东西自然是你自己送去了。”
“啊?”叶歌惊喜的叫了一声,又怕是自己听错,不敢相信的看着王长忆,“真的?”见他点点头,转念又想到王回雪那儿,泄气道:“小姐不会同意的。”
王长忆喝了两口茶,嗤道:“不让大姐知道不就行了?你知我知,难道你会跑去告诉大姐?”顿了顿,又问道:“你穿上小厮的衣服,戴上帽子,人又是我带着的,谁敢来过问?”
叶歌被他一连串问句问得哑口无言,忍住欣喜,讷讷的说道:“如果我是少爷多好。”王长忆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想来是疑惑她一个女子怎的突然想当少爷。
又想了半响,叶歌越想越觉得这办法十分可行,摩拳擦掌的问道:“公子,我们何时走?”
王长忆翻了翻白眼,将茶放到一旁,掀开被子躺下去,说道:“过两****再过来,我会给你准备好衣裳鞋帽。你来得太久是时候该回去了,我也要歇息了。”
听他下了逐客令,叶歌满腔激动如被冷水浇下,才想起今日王长忆发了病,身子一定倦怠,便不好意思的说道:“那公子你歇息吧,我走了。”王长忆面朝里睡着,闻言提醒道:“我让你转告给大姐的话,千万别忘了。”
叶歌嗯了一声,将茶端到外屋重新接了开水冲上,端到王长忆一旁放着,为他掖了掖被子,不再出声惊扰他,蹑手蹑脚的走了。
出了木屋,顺着小径走到花园里,左右打量了下并没有人,叶歌才“哈哈”的大笑了几声,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往王回雪屋里走去。后天她就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