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和齐望子到来后,高夫人微一挑眉,道:“田娣呢?怎么还没来?”
“我刚才从白华殿外经过,听说田娣去甘泉宫了。”姜夫人拢了拢袖子,淡淡的道。
“什么?”高夫人顿时沉下了脸,夏太后却神色如常,微笑着说道:“先抬棘上来吧。”
寺人们抬着一笾笾新棘呈上来,先送到堂上,再是庭中,最后连廊下等候的宫人们也得了一笾分享。
新棘色泽透亮,黄中透红,堆在笾中犹如珠玉,看着就引人食欲,齐望子眼睛一亮,就要伸手,却见旁边涂嫖哼了一声,这才发现堂上夏太后和三位夫人还没动,顿时讪讪的缩回了手。
“望子不要拘束,大家随意就是了。”夏太后和蔼的道。
“多谢慈壸!”齐望子红着脸拈起一颗。
虽然是新棘,却无酸涩之感,甜脆可口,姬弋与也不禁多吃了几个,说是尝棘,其实呈上来的也不仅仅是新棘,还有藕片等物,姬弋与正要去拿块藕来换换口味,寺人忽然穿门入廊,大声对堂上禀告道:“慈壸,长安君来了!”
“成峤?”夏太后眼睛顿时一亮,忙道,“快让他进来!”
长安君依旧是玄衣素纹,琼弁韦韡,他至廊下向太后行礼,立刻就被叫了上去。
“成峤怎么才到?”夏太后对这个孙子十分喜爱,虽然成峤的母亲是楚人,可他身上不但有夏姬的血脉,而且还是夏姬唯一眼看着长大的孙儿,又和赵政不同。
长安君有点惭愧道:“听说祖母这边有新棘,本想拉着阿兄一起来,谁知半路上遇见甘泉宦者令,道王太后那边有事,将阿兄唤走,所以成峤只得独自前来了。”
夏太后呆了一呆,随即若无其事的笑道:“这有什么呢?政儿那边,老妇自然会为他留一份的,就是赵姬那里也有送去,你来了就入席吧。”
季王早在长安君进来时就准备好了席位,成峤于是闷闷的坐了上去,抓着新棘一言不发的猛吃起来,像是发泄着某种情绪。
殿中这个时候谁都没注意到夏太后有点儿心不在焉,或者说被气得心不在焉,这场所谓的尝棘其实是夏太后为了替韩国说情而召集众人办的,真正的目的是赵政,赵政的嫱媵不过是陪客。
虽然现在朝政委于相邦,不过已经十六岁的赵政,连相邦也不敢像以前那么怠慢,比如说,夏太后所知道的,吕氏现在去甘泉宫去的越来越少了。
如果赵政愿意对韩国留情,即使相邦也不得不考虑他的意见。这也是夏太后召来众人分食韩棘的缘故,不过是为了让说情时的气氛更和睦融洽。但她没想到,赵姬竟是如此不给她面子,田夫人去了甘泉宫也就罢了,甚至连赵政也被她拉走!
因着正客未至,夏太后勉强坐了一会,就找了个借口离开,让高夫人替她招待众人。
“不如玩六博吧?”高夫人接手,见殿中气氛有些清冷,提议道。
“这个主意好。”熊夫人闻言连忙附和,姜夫人也微微一笑,她们两个都是此道高手。
庭中的姒美人和魏八子也欣然点头。
只有齐望子有些不安。
“齐娣怎么了?”涂嫖转头问道。
“妾身……妾身不会啊!”齐望子有些紧张的道,姬弋与忽地隔着席位对她笑了笑:“齐娣放心,我也不会,咱们在旁看着就是了。”
只听堂上长安君有些无聊的道:“既然如此,那朕就先走了,阿嫂们回头替朕告诉祖母一声吧。”
“季子可别走!”几位夫人侍奉赵政已经有两年了,和成峤也十分熟悉,因此称呼上不像姬弋与那么疏远,高夫人忙道,“慈壸说让我好好招呼你们的,结果慈壸才离席,季子就走了,这不是在说我冷落了季子么?”
“没有的事情,只不过阿嫂们恰好四组,朕留下来有什么意思?”长安君抓起一把新棘塞进袖子里,嘟囔着道。
姜夫人眼波一转,掩口笑道:“季子这是怕咱们不带他玩呢!”
“哪能冷落季子,季子就和我对局吧。”熊夫人不以为然道,“恰好咱们在堂上玩,下面……”她数了数庭中的人数,目光在齐望子面上的无措一转,哼了一声道,“那两个绥狐殿里出来的,怕是连梮都没见过吧?”
“嗳,熊娣你说什么呢?”高夫人嗔了她一眼。
“就是这样,姒美人、魏八子和涂少使,也是三个人。”成峤在旁撇嘴,“阿嫂想与朕玩,却让下面三个阿嫂怎么办?”
“理她们?”熊夫人哼了一声,扬声吩咐人去取梮和棋箸来。
恰在此时,姬弋与转过身去,似在听廊下一个宫女说着什么,随即离席前趋,高夫人看到,忙长身道:“孟姬可是有什么事?”
“夫人,妾身刚才出来时忘记携带药瓶,这会该涂药了!”姬弋与一脸懊恼的道。
高夫人闻言,顿觉扫兴,她刚刚把打算离开的成峤哄住,怎么孟姬也要走?难不成她来这里只是为了太后的面子,看到太后离开,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再看旁边的齐望子也是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不会自己准了孟姬,这个少使也顺势提出要走,那干脆就这么散了好了。
“高姒,既然她要回去那就让她回去好了,这样下面正好两局,省得多个人碍眼!”熊夫人咀嚼着棘肉慢慢咽下,见高夫人脸色不愉,慢条斯理的道,她不喜欢姬弋与,巴不对方不在眼前碍眼,自然不会想到去留人。
姬弋与正要顺势欠身告退,却见高夫人目光一闪,道:“孟姬的伤重要,既然忘带了药瓶,那你就回去涂药吧。不过……”高夫人瞥了眼廊下刚才与姬弋与说话的宫女,唇边现出一丝冷笑,“孟姬腿伤未愈,需要涂药,连这个也能忘记,烂昭殿的宫女也不知道是怎么照料孟姬的?我听说前几天,大宦者令才派人从烂昭殿带走了一个叫做荭奴的罪婢,怎么现在这个也不听话吗?看来烂昭殿的宦者令委实不堪!”
不等姬弋与说话,高夫人已道:“孟姬你刚刚进宫,年纪又小,难免被这些宫人欺哄,但既然让我看到了,怎么能不顾念姒娣之情为你出头呢?这样,烂昭宦者令篣二十,刚才的宫女篣十,其他宫人一律篣五,以作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