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依旧是那温文尔雅的微笑，我却觉得那么牵强。
“你现在正被追捕中，怎能随便出来？快点回去！”我开始四周张望，以确定没有官府的人。
他却只是微笑，“丫头，你是在关心我吗？”
“当然啊！你说过我们是朋友麽！”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很抱歉，我无法回应。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我的心里也有刹那的疼痛。他不应该被如此对待的啊？可是…我的心却早已给了那个叫做林君寒的男子，虽然他已经把我忘记。
“你们现在什么地方？冷鹰和丽蕊呢？他们都还好吗？刘玄星疯了，只有紫幽和孩子陪着他，你知道吗？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不去想我们之间的复杂情愫，我开始转移话题。
他轻轻地扶我坐下，我有一瞬的怔忡，仿佛很久以前我们经常这样。
“你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他好笑地看着我。
“按照顺序一个一个的回答。”心跳莫名加快，怕被他看出，我的口气开始变凶。
他却低笑出声，“现在病猫发威变成老虎啦！”
“孙秋！”受不了他的打趣，我不由自主提高音量。
“他们都很好。冷鹰受了点伤，不过已无大碍，丽蕊每天照顾他；刘玄星的事情，我起初也很吃惊，后来紫幽告诉我，其实刘玄星的精神三年前已经开始失常了。现在他们住在越州，仍然经营着原来的店，虽然辛苦，但是心里却很轻松。”他慢慢答道。
“那你呢？你怎么样？”其实我最想知道的便是他的情况。
“我和冷鹰他们住在一起。没有了从前的束缚，一个人很逍遥自在啊！只是，觉得这一切很滑稽，我们竟然为了一个精神失常的人牺牲了那么多。世道太平，百姓们安居乐业，争什么争呢？每个人都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仿佛没有了自己，世界就会不存在一样。怎么可能呢？我们不过都是世间的尘埃而已。”他没有了刚才的笑颜，好像在叙述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我明白，这叫做沧桑。
“你们失败了，你觉得可惜吗？”我问出了心底最好奇的问题。
他嘴角微弯，“你觉得呢？”
我？看见他这幅带点嘲讽的笑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傻傻地望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如果我说我不仅不感到可惜，相反，却觉得如释重负。你相信吗？”
“相信！”对上他带笑的眼睛，我继续说道：“虽然我忘记了你，可是我总觉得你从前应该生活得很辛苦，我还感觉你应该不是热衷于名利之人，所以，我相信你。”
他眼中的笑意加深，不复刚才的嘲弄，而是带着欣喜。突然，他把我拥在怀里，“丫头，我差点以为你想起来了。不过，我依然很高兴。因为这些，我失去了太多，包括我最爱的人。现在，终于结束了。虽然失败，不过我终于自由了，不用再背负那个承诺，不用再逼迫自己去做那些不喜欢的事情。”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发，我知道这样不对，但却不愿意推开他，就让我任性一次，找个肩膀依靠一下吧。
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轻轻推开孙秋，问道：“你知道薛娴和谢宇扬现在南塘的监狱里吗？”
“知道，他们三日后问斩，不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不会让他们死。”
我一惊，颤声问道：“你…你不会想去劫法场吧？”
他露出一个潇洒的笑容，“士为知己者死！”
“那，那你今天来，其实是和我道别的，是吗？”我一字一句地问道。
“是的，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你。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长叹一声，脸上有着哀伤。
我突然抱住他，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孙秋，你不要去。上次，你说和我道别，一别就是三年；再见面，你仍然是道别，这一别…”不忍再说下去，只是流泪。
他紧紧地搂住我，“丫头，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阻止我，我已知足。从前的种种，我对不起你。你一手创建的霓裳羽衣店仍在，逸轩和徐云都在那里等着你。若有时间，抽空回去一趟，大家都很想你。”说完这些，他蓦地推开我，立即消失地无影无踪。
夜已深，我却仍无睡意。一想到孙秋刚才好像交待后事的话语，我就更加坚定一定要救出薛娴和谢宇扬的想法，决不能让孙秋冒险。
披衣觉露滋，虽然仍是仲夏，可我仍然感到了些微的凉意。刚准备进屋，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一来你就要走吗？”
我立即转身，惊喜地看着来人，“林君寒！”
他微笑点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你怎么来了？”一时忘形，我攀上他的胳膊，仍然不敢置信地问道。
“暖晴的爸爸想看看暖晴的妈妈，这个理由合适吗？”他邪邪一笑。
“讨厌！”我感到自己的脸颊开始变红，只好低头小声说道。
“我现在带你去个地方，你愿意吗？”他温柔地说道。
朝他甜甜一笑，“天涯海角，愿随君去。”恍若誓言般的话脱口而出，我们都愣在原地。
“好！”他豪气地答道。
只一会的功夫，我们便来到了一座后院，多么熟悉的景色！流水淙淙从脚下流过。樟树的香味沁人心脾。这是林君寒在南塘的别苑，也是我们成亲的地方，他难道想起了什么？
惊喜地望着他，他正温柔地看着我。
“林君寒，你回来了吗？你想起我们之间的事情了吗？哦！感谢老天！”我有点语无伦次。
他拉着我走到一棵比较小但仍茁壮成长的樟树旁，上面刻的字迹清晰可见：“林君寒和姜思林白头偕老”，抚摸着字迹，我的泪水也随之落下。
“那是我们成亲的前一天一起刻的，你还记得吗？”我抬头问他。
他温柔地替我拭去眼泪，一如从前那般。“不记得。但是，你的表现，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你是我的妻子，暖晴是我的女儿。”
我吃惊地看着他，不记得怎么会想到来这个地方？
仿佛明了我的疑问，他微微一笑：“是暖晴带我来的。那是我第一次见她，我们一见如故。后来她把带到这里，让我看这棵树，她说每当她想念爸爸时她就会来这里。因为妈妈告诉她树是爸爸栽的。也就在那天，我看见了树上的字，也看见了我的名字。”见我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樟树，他叹一口气：“思林，你还不愿意承认吗？”
刚想点头，突然想到他已另娶她人且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事实，强忍住酸楚，“林君寒，现在计较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你已有了自己的家庭，三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我们都该努力向前看。”
“你！错误？哼！是不是错误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他的声音有点愤怒，声音也恢复了曾经的清冷。
我别过脸去，忍住泪水，深吸两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和：“林君寒，我累了，你送我回去吧。”
林君寒，即便知道了从前，又能怎样？除了让你更加痛苦和自责以外，还能怎么样？既然如此，还是让我一个人来背负所有的委屈吧。
再见了，林君寒。我，终于明白，失去的，真的不能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