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杰扶艾薇进了房间,只听小希正蜷在床上小声哭着,他忙拉过椅子让艾薇坐下,便跑去看小希。小女孩看见她,止住了哭声,安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仍是滚烫滚烫。他回头看艾薇,艾薇却仍未从先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坐在椅子上只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他叹口气,起身倒了水,哄小希吃了药,又倒了杯水递给艾薇,说道:
“你很累了,别想那么多了,赶紧休息吧。”
艾薇木然的接过杯子,靠在椅背上,呆呆的看着前方,许久,才喃喃问道:
“我们来晚了是不是?小函…是不是已经……”
“别瞎说!”安杰打断了她的话,接着走过去轻轻扶着她的肩膀,说,“先休息吧!别忘了,你还有小希。要是你自己先垮了,谁来照顾小希?”
艾薇抬起头,安杰冲她笑笑,又指了指小希,说道:
“快去陪陪她吧,一天没见到妈妈了。”
艾薇强撑起身子,走到床边,小希正瞪着眼睛看她,她勉强笑了笑,俯身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小女孩伸手摸了摸艾薇的脸,小声说道:
“你好冰。”
艾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搂着女儿,窗外一片灯火阑珊,而她此刻的心情,却一片死灰。安杰走上前,轻声说道:
“今天晚上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先把精神养足。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办。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小函。”
艾薇抬起头,嘴唇动了动,似要说谢谢,可最终也没有发声。安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便回了房间。
深夜,万籁俱静,偶尔一辆车从下面经过。窗外一片漆黑,只剩下街边路灯昏黄的光线。安杰拿起一只小手电,以及一个小小的挎包,悄悄地开门走了出去。旅馆外,一辆出租正侯在那里,安杰上了车,司机不满的抱怨道:
“这么晚了,什么事儿非得现在去办啊!”
安杰笑笑,说道:
“真的是急事,师傅,拜托了,我会给你加钱的。”
司机转动着方向盘,发动了车子,说道:
“倒不是差那几个钱,来回折腾着,我累你也累啊!”
安杰没再说话,低头看着自己先前在房间里画的简图。那是他按照地图,所画的白天他们去的那家旅馆周围的地形。虽然地图上并没有显示这家旅馆,但他根据街边店面的位置,还是标出了它的大致位置。
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了下来,安杰付了钱,请司机在这等着,自己则朝街对面匆匆跑去。街道这一侧的路灯几乎都是坏的,他凭着白天的印象,摸索到那条小道,打开手电,轻轻往里走去。里面仍是一片漆黑,除了旅店门口亮着一盏昏暗的小灯,四周静悄悄的,他按照简图上所画的路线,从右边绕过一座低矮的废弃房屋,穿过一片废墟,来到了旅店的后面。后面黑漆漆一片,安杰拿着手电找了半天,仍未找到任何类似门或窗的地方,他正想再往旁边找找看,却忽然听见一阵三轮车的声音,他急忙关掉手电,躲在了一边。
响声逐渐靠近,接着是一片微弱的亮光,安杰朝亮光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拎着一个袋子,朝旅馆的另一边走去。不一会儿,侧墙的另一边亮起一道光,接着又不见了。安杰微微一笑,他知道门一定是在那边,又等了片刻,他便轻轻地朝侧边走去。
侧门并没有锁,这让安杰颇为意外,他在门口静候了一会儿,确认里面暂时没有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拉开了门。里面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亮着一盏暗暗的灯,安杰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穿过走廊,就看见一道楼梯,一边向上通向二层,另一边则是通往下面。安杰寻思了一下,便朝下面走了下去。下面显然更为潮湿,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夹杂着各种奇怪的味道,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滴水声,在黑暗中格外响亮。安杰掩住鼻子,接着墙壁上昏黄的灯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刚要转身上楼,却忽然听到走廊尽头似乎有些异动。他停下脚步,又仔细听了听,便转过身朝走廊深处走去。
走廊尽头是一扇上了锁的门,安杰透过门缝向里面看去,却大吃一惊,里面竟关着七八个孩子,年纪从四五岁到十多岁不等。此时正值冬季,可孩子们身上还都只穿着单衣,房间里又湿又冷,孩子们挤作一团,互相靠着取暖。安杰仔细打量了一番,却发现小函并不在里面,他皱了皱眉头,转身朝楼上走去。
二楼的温度略微高了些,安杰走过一个虚掩的门,忽听里面传来了说话声,他便站在门口开始细听,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抓紧时间把那些孩子处理了,免得夜长梦多。”
接着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没关系,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迟个几天没什么问题。”
“那最近就不要放他们去街上乞讨了,免得惹人注意。”
“怎么会呢?”男子说道,“我们一向都这么做,也没出什么岔子。”
“还没出岔子!”女人有些生气的说道,“今天已经有两个人找上门来了!”
安杰心里一惊,知道他们是在说自己和艾薇,便又竖着耳朵听下去。
“什么?”男子也有些惊讶,“那他们……”
“被打发走了。”女人说道,“想必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发现。”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男子又问。
“还不是因为那个姓刘的!”女人语气加重了些,又说道,“当初明明说的好好的,一再保证不会有问题,我才让他把孩子抱走,没想到还是出了麻烦!”
姓刘的?难道说的是刘洪世?那那个孩子,一定是小函了!安杰心中正琢磨着,男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他不是已经都处理好了吗?估计现在就是相查也查不出了吧?”
“但愿如此。”女人说道,“幸好一周前就让他们一家离开了,不然恐怕还真得出什么乱子。”
“你就别担心了,反正刘家的孩子的病也治得差不多了,该怎么做他心里也清楚,刘洪世不会笨到连这后果也想不到。”
处理?天哪!他们该不会……安杰心中立刻浮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他刚准备再继续听下去,肩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他猛地回头,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后面的是白天坐在前台的女人,那女人一看是他,也吃了一惊,安杰刚要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他慌忙掏出来按掉,但显然已为时已晚。
男子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是谁?”
安杰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心想这下可算是完了,没想到一旁的女人却应了一声:
“是我。”
一边说一边把安杰往身后的屋子里一推,自己则推门走了进去。安杰踉踉跄跄跌进屋里,心脏还在剧烈跳动着,他环视了一下房内,极为简单的摆设,从窗口恰可以看到对面的摩天轮。
过了一会儿,那女人走了进来,安杰忙起身,女人关上门,低声却也急急的问道:
“你来干什么?不是叫你们不要再来了吗?”
“对不起。”安杰说道,“但是,这个孩子,我们一定要找到她的,如果你知道她在哪里……”
“她不在这里。”女人说道。
“可是……”
“别可是了……”女人说道,又看了眼门口,“我要是不想帮你,刚才就不会藏你。那孩子是真的不在这,她被那家人带走了,带到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估计你们能找到她的几率不高,即使找到,恐怕也……”她没再说下去,顺手拿起了桌上的手灯,说:
“我要下去锁门了,你趁着赶紧离开吧。你们白天来这,已经引起他们的警惕了,要是被发现你现在还在这里,恐怕你就走不了了。不要说是你,就连下面那些孩子也要遭殃。”
“那些孩子是……”安杰又问道。
“都是被拐来的…好了,别说这么多了,赶紧走吧。要是被他们知道,你发现了这里藏着孩子,只怕会逼他们灭口……”
安杰只好点点头,女人便拿着手灯,先开门看了看,便示意他跟上,到了楼下,安杰刚想说声谢谢,女人则摇摇头,低声说:
“别再来了。”
便锁上了门。
安杰在门口又站了片刻,便打开手电,离开了旅店。他摸索着走出小道,这才感觉是回到了现实,刚才的一切都好似是在另一个世界。他松了口气,一路小跑到了十字路口,出租车司机还在那里等他,他冲司机招了招手,便快步走过去上了车。司机奇怪的看着他,问道:
“你这是干吗去了?看你这一头汗。”
他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他摇摇头,说了句没事,便靠在后背上,缓缓出了一口气。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艾薇。安杰忙接起来,只听艾薇在那边哭道:
“安杰,你在哪里?小希…我不知道她怎么了!”
电话里隐约传来小希的哭叫声,安杰赶紧说道:
“别急,我马上过去!”说着便挂了电话,又冲司机说道:
“师傅,能再开快点儿吗?”“已经很快了!”司机说着,又加大了些油门,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