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庄旭哈哈大笑起来。“合纵”、“连横”虽说是两个名词,但其实是一种意思,他所在的那个时空是统称为“合纵连横”的。
庄旭笑的是像后胜这样的齐国执政者,已经对此战略噤若寒蝉了——他清晰地记得,当年的齐国在“合纵连横”中也曾是与秦国进行过大国博奕的一支主导力量啊。
也许是后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毕竟他是齐国he平时代成长起来的官僚,因此不太了解“合纵连横”本身永远都不是一种过时的战略,虽然眼下齐国并不存在着与关东其余四国间进行“合纵”的条件,但在适当的时机未尝不能重新一试。
在庄旭的那个时空,“合纵连横”依旧在大国博奕中上演——m国与天朝间的南hai之争即是最近的例子。
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后胜什么都懂,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因为从后胜的上一任——当时齐国实际上的执政者君王后开始,齐国就奉行与秦国交好的战略zheng策,这相当于是和关东六国的“合纵”战略背向而驰的。
就在去年,韩为秦所灭时,齐还遣使入贺呢,无疑向各国宣示了齐国坚定站在秦国一边的立场。
作为这一zheng策的继承者和拥护者,后胜不愿听到“合纵”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你笑什么?”后胜恚怒道。庄旭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若非他修养过人,几欲拂袖而去了。
对于他的发问,庄旭自没必要如实相告,只是淡淡地道:“庄某是笑相国何其武断也,庄某言且未尽,何以认定庄某说的便是合纵之事?”
“那你究竟想说什么?”后胜觉得面前这人有种摸不透的感觉。
“自然是相国需要什么,庄某就说什么。请问,相国愿永保当下的这份富贵么?”
此刻,庄旭再次用上了销售的技巧,真正的高端销售不是巧舌如簧,更不是胡乱忽悠,而是深入了解对方的需求,并且恰当地满足他的这份需求。
“永保富贵”即是大多数富贵者的需求,后胜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如此爱财的人岂能免于其外?
基于对人性的洞察,因此,庄旭才能如此有把握的一问。
闻言,后胜不自觉地点了下头。
就在他准备出口相询时,这时庄旭突然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恕小子妄测,相国恐非头一回听闻此言吧,不知秦使陈驰先生对相国说过此言不曾?”
他口中的陈驰是秦在齐的外交使者,也是一个高级间谍,当时秦在各国都有这样的一批纵横家,目的是就是用来破坏各国间的“合纵”。
后胜蓦地一惊,满眼惊讶望向庄旭。这人到底是人还是神,当真只是临淄城郊的一位农夫么,怎么自己当时与陈驰的一番会见就象在他眼前一般?
当时陈驰的确向他说过类似之言,陈驰说的话中有两层意思:第一,只要齐继续与秦交好,秦不犯齐,他自可永保富贵;第二,就算秦犯齐,作为听命于秦的有功之士,他必受秦王另眼相待,如此,富贵亦可保。
庄旭察言观色,知道自己所料不差。
其实,这并不难猜,但凡笼络一人乃至一国,无非是胁之以威,诱之以利,就是俗称的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后胜既然为其所收买,自也不外乎于此。
齐国的明眼人不是没有,但至多在心里做个大概的猜测而已,谁没事去揣测至一言一语之微,更不用提跑到后胜跟前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了。
庄旭他不过是做了一次大胆的情景模拟罢了。
其实,提不提陈驰这档事压根就无关宏旨,他这么做自有他的目的,目的是为了在后胜面前展示他的能力。因为你展示的能力越强,对方就越容易相信和依赖你。
从后胜的反应来看,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后胜没有答话,这种事他不可能当面坦陈,但他的沉默已足以说明一切,于是庄旭便借机提出了一个最致命的问题:“请问,相国以为陈驰之诺可靠否?”
他问的这句话,其实后胜也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只是他不敢往深里想而已,此刻猛然间听庄旭提及,不禁微微摇了摇头。
他这小小的动作并未逃出庄旭的眼睛,庄旭立刻便道:“看来,连相国自己都不敢相信陈驰之诺哪。”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沉默了半晌之后,后胜仿佛有些疲惫地说道:“如今天下难道谁还能拦得秦国么?”
“相国所言甚是。”庄旭闻言,眉毛一挑,提高声调道:“此便是庄某先前所陈‘天下危矣,齐国危矣,相国死到临头’之由!”
顿了顿,庄旭忽沉声道:“然天下果真危矣么?齐果真无力阻秦么?”
“足下有何见解,还请不吝赐教!”后胜并非傻子,如何听不出庄旭的言外之意?在适才的对话中,他被庄旭连连击中重心,早已是六神无主,如今听他话意,似能破此天下定局,挽齐于束手待毙之中,实是喜出望外,仿佛在溺水时捞到了一根稻草一般。
他心里很清楚,陈驰之诺终究是虚,唯有齐国长存,方能真正保证他现在的财富地位。
可面前的这个人真有这样的安国之策么?他实在不敢肯定。
在他还处于恍惚之余,庄旭已然清晰地开口道:“庄某现有一策,阻秦可期!相国只需依此策行事,则齐国可存,相国无虞!”
听到庄旭如此肯定的答复,后胜心中的疑虑登时去了大半,他斟酌了一下语气,小心翼翼地道:“若足下有此把握,则老夫能不尽心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