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我执行墨刑,受刑者皆痛苦不已,倒不是因为小刀刻入肌肤之痛,而是这刀,每刻下一分,都有钻心之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却要被外人破坏,尊严被践踏的支离破碎…“说着,手上那柄银质小刀正徐徐滑过林雪玥的皮肤,说不痛,那是假,不过此时林雪玥却一副云淡风清的表情,似乎这刀是刻在了别人身上。
“可是你为何毫无表情,不喜不怒,这样的人,让人猜不透,最是难以把握,不知鄂侯为何会选中你?若是将来,你羽翼渐丰,逃脱了他的桎梏,兴风作浪,怕是断无挽回之可能了。”文师撰额头渗出细小汗珠,“好了”旋即拾起两面铜镜,让林雪玥可以仔细端详这幅纹样。
“果然是巧夺天工之作,虽说刺青之术颇为残忍,却也是上古部落沿袭下来的古老习俗,独有一份非比寻常之美,只是不知那穆临渊缘何会在身上刺上一只麒麟?”林雪玥倒不避讳面前阴柔怪异的技师,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且慢”文师撰竟拾起面前精致玲珑的小盒子,甫一打开,映入眼帘的物件颇似女儿家的胭脂水粉。他用指尖轻点了一些细小粉末,朝林雪玥身上的麒麟纹样拍去。
“这就是答案所在,那穆临渊身上本有一颇似麒麟的胎记,不知道他哪天忽然起了心思,竟要我再在这胎记上细细纹上清晰纹样,胎记与刺青都是经年累月的产物,你这纹样太新,前三日,最好不要沐浴,往后则最好每日沐浴多次。”
“文先生心思缜密,林某谨记。”昏黄烛光里,文师撰脸上的疤痕似浸透了岁月风霜,不知又有怎样一场刻骨铭心的故事,想来他原是执行墨刑之人,结下仇家也应不少,可无论是行刑之人或是受罚之人,生杀允夺的大权还不是掌握在帝王手里。
“林公子…”那个鹅黄衣衫的少女此时双手托着锦袍,示意林雪玥更衣。宽大衣摆轻易绕过周身,锦袍上的仙鹤似在祥云纹样上悠游翱翔,林雪玥微一抬眸,倒像真是换了一个人。
不知何时,鄂侯已回到这间狭小密室之中,见一切准备妥当,便欲领林雪玥离开,心知还有诸多正事要办,而这次,林雪玥总算看清了机关所在,原来是那颗坐镇中央的夜明珠。在石门关闭那一刹那,文师撰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十日前,穆临渊忽然说城郊有一妖物,会威胁陛下安全,要去那深山野岭之中做法平息事端,怀王便派我与他携一支御林军一同前往,谁知他一人在前方领路,却忽地消失了,我便派人在深山中仔细搜寻,谁知却不见他的踪影,我心知这穆临渊可是怀王眼前的大红人,我虽贵为一方侯爷,可这怀王也不是什么仁慈的君主,若要以此来治我的罪也不是不可,便想了一个法子,带着我的亲信再去寻他一遍,并佯装已找到穆临渊,向手下宣布大祭司说还要在林中作法多日,让我们先回去,这才骗得御林军一同离去,实则没有寻获穆临渊的踪影,至于你,真是碰巧寻得的面目相似之人…”
鄂侯便说便领林雪玥到了左侧的厢房,“今日你暂居于此,明日一早速与我一同觐见怀王,此事不可再拖,你先早些歇息吧!”
巍峨宫阙映入眼帘,磅礴恢宏,气吞万里,南楚国幅员辽阔,这皇宫自是修得金碧辉煌,如若不然,怎可盛纳这怀王的野心,他已是这地上主宰一方疆土的王者,却远远不及心中的欲望。
林雪玥一身白衣轻飒,气度雍容轩昂,慢悠悠的跟随着鄂侯身后,这鄂侯却神色急切,这成败在此一举,虽算不上命悬一线,但日子也不好过。
“参加怀王…”林雪玥与鄂侯用眼角余光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似是心领神会,偷龙转凤之戏这才开场。
“爱卿平生…”怀王着一身金丝龙袍,虽已年迈,嗓音依旧浑厚有力,掷地有声,他悠悠转向林雪玥的方向问道:“多日不见,爱卿未见清减,反倒像是恢复了韶华,日显年轻啊,诶,不知这天下可有长生不老之法,能让朕如爱卿一般,容颜不减,反添清俊。”怀王踱步移至龙椅之上,一副睥睨万物的神态,只是心中忧思怕已飘至遥远之地。
怀王此话一出,倒是惊到了鄂侯,虽然这林雪玥长相与穆临渊如出一辙,但年龄上还是相差不少,原以为男子的年纪不易辨认,没想到却被怀王抓住了蛛丝马迹,万一真被识穿了,如何是好?
鄂侯想得出神,林雪玥反应倒是机敏,虽不知穆临渊平时做派如何,不过这装神弄鬼的姿态应与自己平日类似,旋即不紧不慢的回应了怀王的疑问:“臣已将那妖物驯服,却颇耗费了一些精气,连日来承蒙鄂侯百般照顾,赐臣天山雪莲服用,这才显得容光焕发,似年轻了几岁啊!”
“哈哈,看你们相处融洽,朕真是十分欣慰,太傅一事,不知爱卿思虑的如何了?”怀王并未端坐,而是斜倚在椅上,对堂前二人毫无戒备之心,紧接着又朝林雪玥问了一句,果真是十分器重穆临渊。
太傅?什么太傅?难道是要自己做太子的老师?想来此前穆临渊应该没有一口将此时答应下来,他又缘何推脱呢,如果是欲拒还迎还好说,如若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因由,自己该怎么办?林雪玥脑中闪过雪片般的思虑。
“爱卿不必推脱了,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个先退下吧。”怀王略一摆手,示意二人退下。
“参加陛下,三皇子有事求见。”一个太监颤颤巍巍的向怀王禀报,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惹得林雪玥不禁侧目,但见怀王方才还悠然的脸色刹那间转为龙颜大怒,嘴上还念念有词的说着:“这个不孝子,还有什么颜面来见我,宣他上来吧!”
林雪玥与鄂侯出门之际,与那三皇子擦肩而过,虽是一瞬,却也动人心魄,那人侧颜宛若刀削,鼻梁高挺,脸色煞白,一双眸子如死水般撞上林雪玥的眼神,四目交接之时,似是让二人心中一颤,似是故人来。
在哪里见过他吗?为何有如此熟悉的感觉,还有那周身所散发的檀香味道,如此熟悉,却琢磨不透,记忆太深太远,经历纷乱繁杂,终究还是没忆起来。
“不要多管闲事了,日后你还得自己多加小心,机敏对付,不过我听说太子跟穆…跟你关系甚笃,你可不要说错话,做错事。”鄂侯眼光深远,凝视远方,不知这九重宫阙间又将陡生怎样的血雨腥风,虽然现在静如一潭死水,为何心中骤起波澜?
“我倒是有一计,不知鄂侯可想一听?”林雪玥蓦地浮起一丝轻笑,满园花树繁茂、郁郁葱葱,琼花漫天飞舞,恍若身处瑶台,两相映衬,别有一番淡雅风姿。
“不妨说来听听...”
“这穆临渊见过何人,说过何话,你我都不知晓,不如佯装哑巴好了,装疯卖傻太过极端,无法说话最好,再说最不济还能以手执笔,话语太易脱口而出,太容易被人抓到把柄,如今我已以正常姿态见过怀王,如若这办法之前就开始启用,效果倒是会减少几分,如今这时机,正好!”林雪玥附在鄂侯耳畔低声轻语,周身经过的不少宫女太监经过时眼色中却暗藏着几分异色。
“他们笑什么?”林雪玥与鄂侯又恢复了往日行走之间的正常距离,不禁问道。
“恐怕,恐怕是将那传闻当真了,以为穆临渊有那断袖之癖吧!”鄂侯一贯严肃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这下可好,这穆临渊还有龙阳之癖,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平日里自己素来能言善辩,忽然要装哑巴,也颇为难受。想到这里,林雪玥不禁撇撇嘴,继而问道:“鄂侯答应在下的事情…那凤鸣璧何时能交付于我?”
“急什么,我去找那苏中谨要来,不是易如反掌之时,到时自会给你!”鄂侯脸色又显阴骛,似不想再与其多谈。
“好了,你的住所到了,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