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姨娘，这栗子能不能给十娘吃啊？若是怕她吃坏肚子，那就吃一颗，尝尝就好了。真的很甜啊！”该说的话说完了，李卉现在只要给个台阶让八姨娘下就好了。
双手接过李卉手中的栗子，八姨娘脸上已经挂满了笑，“吃一个也不会怎样，何况还是三小姐亲手剥的，让十娘吃些好沾沾喜气。”把手中的栗子给了十娘，拍着她的肩，“去和三小姐玩吧！多跟三小姐学些东西。”
走近老祖宗身边，八姨娘又接过小丫鬟手里的小玉锤子帮老祖宗锤起了腿，“老祖宗，这铺子本是给我的，现在突然收走我自然是着急，这一着急人就火气大。现在想想也真是不该，二夫人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定不会无缘无故的这样。这天是越来越冷了，二夫人忙着回京的事可要多注意身子，若有什么要我做的，我定是义不容辞。”
“自家人本就该互相帮衬着。”半眯着眼睛靠在一旁，老祖宗拉着宁悦的手轻轻的拍着，她想早些回京，想要多和子孙共享天伦之乐。可不知怎么了，平时听话的宁悦却是一拖再拖，回京的事硬是拖了一个月，现在听八姨娘愿意帮衬，她自然是高兴，也想借着八姨娘来督促着宁悦。“宁悦，回京的事就交给你们了。这天是越来越冷，再拖下去怕路上下雪，耽误了年节，让国栋吃不好一顿团圆饭。”
宁悦嘴里应着老祖宗的话，眼睫眨了眨，目光转向坐在一边和十娘一起分糕点的李卉身上。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个总是第一个喊着回京的丫头，今年却求她无论如何一定要拖延回京的时间。但是宁悦自己本身也不想要这么早回去，并非她不想念分开已久的夫君，只是京城主家还不如延平祖宅跟好过一些。而且随着李卉的年纪慢慢长大，老祖宗已经几次开口要为李卉找个好婆家，可偏偏在女儿婚事上宁悦又有身不由己的地方。
宁悦本是江南富商之女，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但也是名门望族。与李国栋指腹为婚定了一生姻缘，奈何家道中落偏逢天灾，一时间了无音讯。李府到了婚期怎么也找不到这个未过门的夫人，加上老祖宗也开始嫌弃宁家落魄，便另外在京城寻了一个门当户对，出生官宦家的陈家小姐，本该一切告一段落。怎知李国栋昨日刚刚完婚过了洞房，第二日宁悦便带着信物上门要求履行婚约。
刚过门的新夫人自然是不愿意，可宁悦三尺白绫悬在李府大门外，一句婚约定下那日起便是李家的人，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李家人也怕丢人，何况那时李国栋刚刚官拜翰林，也不敢把事情闹大落个坏名声。一边安抚着新过门的夫人，一边想着法子安顿宁悦。宁悦要求也不高，只要履行婚约哪怕为妾也甘愿，这样的要求虽然新夫人不愿意，可老祖宗却乐意的很。再加上宁悦进门后安分守己，孝顺有加，而且同当时进宫的李家大小姐又是闺蜜，随着李大小姐在宫中水涨船高，宁悦的身份也慢慢的从个小妾变成了李国栋的二夫人，同那明媒正娶的大夫人平起平坐了。
开始几年宁悦还会暗中和那大夫人斗，后来李卉五岁一场大病让她彻底没了斗志，整日守在李卉身边，一守便是一年，之后李卉病好更是请求搬出京城来延平侍奉老祖宗。大夫人对宁悦这个决定虽有疑惑，可更乐见宁悦走了越远越好，当日就打发人将宁悦母女全都送到延平去。
长久在老祖宗身边侍奉，也慢慢让原本对宁悦有隔阂的老祖宗越来越信任她，再加上李卉总能哄着老祖宗高兴，更是让宁悦在老祖宗心里落了个好位置，把她们母女看的越重。所以这些年来，老祖宗也越来越关心起李卉的婚事来。
李卉在一旁和十娘玩着花绳，可耳朵却竖得老长仔细地听着老祖宗那边的对话。老祖宗好像睡着了一样，半眯着眼没再开口，宁悦和八姨娘都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没有说话，偶尔会时不时的对望一眼。
心领意会，无需多言。
老祖宗乏了，众人也都从屋中退了出来。宁悦拉着李卉的手想要说些什么时，八姨娘就走了过来，笑颜如花的看着宁悦。
“二夫人，这有什么要我帮衬的尽管开口。早上是我不知分寸，一时脑热，若是口快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还望夫人能大人不记小人过，纯当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别见怪。”
“你这也是着急，也怪我没说清楚。这事我回头同你细说，这会我要陪卉儿去用点心。”宁悦拉着李卉的手先前走了两步和八姨娘拉开距离，突然回头说道：“若是你真要帮忙，不如去马房瞧瞧，这路上用的马匹可是准备好了。”
八姨娘脸上的笑有些僵，女人天生爱美，又爱干净，八姨娘自然也是。这马房是什么地方，畜生呆着的地方，又臭又脏，平日就是请她去也不想去。可现在不同，事情是她先开口求来的，而且她也要好好探听下这收铺子后面到底有什么事？是不是真的像是李卉说的那个意思？
宁悦并没多理会八姨娘，而是拉着李卉向着自己的屋子走去。回京的事怕是再也拖不下去，她有很多事要和李卉嘱咐，虽然这些年李卉总是很懂事，可是京城毕竟不会想延平这般好过。
见人走远了，八姨娘拉住准备跟上的红玉。红玉看了她一眼，跟身边的琥珀说道：“你去伺候小姐，我同八姨娘有些话要说。”
琥珀点头去追李卉，红玉慢慢的将手从八姨娘的手中抽了出来。“八姨娘这是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
八姨娘摆了摆手，让伺候的丫鬟带着十娘先回去，漫步向着院中的小亭子走去。红玉垂着头慢慢的跟上，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的看着八姨娘的后背。
“同人不同命啊！看看我家十娘，同是李家血脉怎么就差那么多呢？”站在亭中望着已经走远，只剩下模糊背影的李卉她们。八姨娘转头盯着红玉，“她之前也不过是个妾，若不是巴结了皇后娘娘哪有什么夫人可当，那三小姐也不会变成了嫡出了。你倒是说说凭什么都是小姐，还要分个三六九等？有的连丫鬟都不如。”
“红玉哪知道这些事，只是若没有二夫人，红玉也不会站在这儿了。”透过八姨娘看向远处，红玉像是认真的想了会儿八姨娘的问题，又像是走神一样，许久才慢慢开口道：“有些东西于其等别人给，倒不如自己争。就像八姨娘你说的一样，二夫人之前不过是个妾，可她现在是夫人，我们见了她都要低头。而小姐自然是小姐，就算她是姑娘，那也有个做夫人的娘，我们还是要低头。”
顿了顿，红玉转身看着八姨娘的眼，“在延平不管你多得老祖宗的喜欢又能怎样？夫人和姨娘还不都是看老爷，老爷说你是夫人你就是夫人，说你是姨娘就就是姨娘，说你是小姐你就是小姐，说你连丫鬟都不如，那你就配做只狗！”
一句比一句话说得重，一句比一句话说得狠，那股重，那股狠是发自心底，为了什么只有红玉自己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