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水花儿回来的时候,她跟丈夫韦易正在吃早饭,看着丈夫愣了一下之后,放下饭碗撒腿就往外跑,她的心里向是被钝刀子割似的,一向娇弱的她竟生生地折断了一根筷子。
“水花儿!”她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然后开始梳妆,不管何时,她都一定要将水花儿比下去!
她来到水家的门前时,看到韦易正站在围观的众人中间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人们看到她过来,都自动地让出地方来,她微笑着道谢,然后理所当然地站在韦易的身边。
韦易感觉到有人靠过来,看了她一眼,脸色有些难看,她笑问:“相公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么?”说着挎住了韦易的胳膊,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在别人看来,他们是夫妻恩爱的表现。
韦易身子僵了僵,却也没敢抽出胳膊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实际上,他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自己的妻子,她喜欢笑,但是她做出来的事情却总让人笑不出来。她不像水花儿,有时候会耍耍小性儿,但他一眼就能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点的压力都没有,因为他知道,她不会生气很久的,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他的妻子蒋双双完全是一个相反的人,她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哪怕是对自己厌恶的人,她也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情绪!即使是面对他这个丈夫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耍过小性子!
但就是这样一个喜欢笑的人,让他从心底里生出了畏惧。是的,他怕他的妻子!因为他从来不知道她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他亲眼看见过她笑着逗一只小狗玩,然后她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双手却将那只小狗按进满满的水缸里,笑嘻嘻地看着它在水中挣扎,直至断气……
那一刻,他的心里冒着瘆人的寒气,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开始怕这个女人了!在那之前,他一直认为她是一个温柔婉儿的姑娘……
“你……怎么来了?”韦易小心翼翼地问道。
“来看看咱们的老朋友!你不也是来看她的么?”将双双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
韦易还想再说什么,人群中发出一阵唏嘘声,蒋双双道:“瞧,她来了,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想不到几个月不见,花儿出落地更加的可人了……”
韦易来不及说话,飞快地向门口望去,却没有发现蒋双双的眼中闪出一丝狠厉的寒光,一闪即逝……
蒋双双假装不经意地用尽力气狠狠地踩了韦易的脚一下,韦易“啊”的一声惊呼出声,蒋双双嘴角动了动,却没有看向自己的丈夫,自从水花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之后,她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看到水花儿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前走过,韦易的呼声她不可能没有听到,可她竟然连看也没看一眼,蒋双双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万分地惊奇,几个月不见,水花儿竟然已经全然放下了么?
她看了一眼丈夫,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水花儿,心中冷笑,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花儿真是越来越水灵了,我之前一直在想,若是有机会能与她做一生一世的姐妹,那也是我的福气了,没想到后来她竟然失踪了,现在看到她平安无事,我也就放下心来了,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与她一同做姐妹了。”
韦易一脸纠结地看着水花儿,看她从容地从自己面前走过,眼都不转一下,就像他们原本就是毫不相干的路人一样,心中有着无限的失落与痛楚。蒋双双的话他不是没有听到,只是他不想去理会。
姐妹,一奶同胞,是姐妹,义结金兰,是姐妹,妻与妾,也是姐妹!自然不会是前两种姐妹,他明白蒋双双话中的意思,却不相信她的为人!
看着车夫殷勤地放下脚凳,水花儿姐妹不紧不慢地上了马车,对他们这些围观的众人视而不见,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往自己这边瞧上哪怕只是一眼!
他多想鼓起勇气,像地保一样跟她说几句话,哪怕只是离近点看看她……可是他的脚下就像是生了根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
水花儿的马车越行越远,马蹄与车轮,扬起一地的雪水……
没有热闹可看的人群渐渐散了,蒋双双问道:“相公还不回去么?家里饭菜还在热着呢。”
韦易眼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她走了,她走了……”这个声音在不停地、重重地敲击着他的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他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忍受了……
一股浊气从胸腹之间往上升,“呃”的一声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同时涌出来的还有一口苦水,苦的他咧了嘴,然后飞快地吐了出来,顾不得看身边的蒋双双一眼,拔腿飞奔,他要再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蒋双双看着丈夫身后不听溅起的雪水泥浆,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能听到自己手指关节发出的“啪啪”声音,以及牙齿碰撞声。
“水、花、儿——”她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三个字,脸上再次恢复了正常的微笑:“咱们走着瞧,你已经输了一局,我不在乎再赢你一局——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输得起?”
说完看了一眼已经飞奔很远了的丈夫,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然后才小心地踩着还没有化冻的地方,慢慢的往回走,一直远远站在一边等着她吩咐的陪嫁小丫鬟虹儿见她要走,忙过来扶她,却被她一掌拍开了,脚下却一个不稳滑了一下,手胡乱抓了一把又抓住了虹儿的胳膊,险险的稳住了身子。
瞪了虹儿一眼,扶着虹儿的手在她腋下手臂的根部皮肉最薄弱的地方拧了一把,她一向知道掐哪里才最疼,却又不容易让人发现。
虹儿疼的小脸皱成了一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忙地下头掩饰,不敢让蒋双双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