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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当时奋不顾身握住谁的手

(一)

我们所看到的那些年轻的恋爱,像泡在日光里的彩色糖果,甜蜜又美丽,美好的憧憬又热切的相信。记忆里的那个谁只是伸出了一只手,你就看到了未来的轮廓。

很多年前小镇的冬天格外的冷,年轻的陈丽穿着她最好看的大衣,在寒冬下显得有些单薄,系着火红的围巾,搓着手哈着气,焦急的在火车站台等候着。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火车从站台减速驶过。

“6车厢、6车厢。”陈丽数着车身上的标牌,一个一个找了过去。走了大概3个车厢的位置,终于找到了6车厢。

“小丽。”魏建国兴奋的声音。手中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几乎是跳下火车。

“你终于来了,快冻死我了。”陈丽嗔怪的说。

“晚点了半个钟头嘛。”魏建国放下手中的行李,握住陈丽的肩,“让我看看,你变了没有。”

1月的寒冬,小镇的站台,一对年轻男女。陈丽只顾着喜悦,没有发现魏建国脸上表情有些微的不同,况且,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老旧的站台记录了他们走过的这些年。很多个7月和1月,陈丽都是这样或是穿着连衣裙或是穿着毛呢大衣,等着魏建国下火车。没有一点怀疑的,死心塌地的等着。

魏建国在城里拿到了本科学位,更得到了硕博连读的机会。现在在学校他是风头很劲的博士生,已经跟导师做了很多项目,是系里的教学助理。当然,这么风光的男生,在学校也不乏女生的猛烈追求,一开始魏建国都不为所动,因为他知道老家有美丽的初恋女友。但直到,有一个人的出现。

(二)

这次魏建国回来,陈丽除了开心以外还有一些顾虑,因为,她发现她怀孕了,12周。

虽然她还不敢跟家长说,但陈丽并没有过多的担心,更多的是她相信她马上就要嫁人了。

“诶,魏建国。”在从火车站回家的路上,陈丽怀抱着期待说走出了这个她认为的好消息,“我怀孕了。”

魏建国本来有说有笑的脸色凝固了三秒钟,随即便转化为开心的神色,但眼睛却错开陈丽热切的眼神,看着前面,“这是好事啊,这么多年了,我们的婚事的确也该办一办了。”

“魏建国,你混蛋啊。”陈丽打了魏建国一掌,“我就这么嫁给你了,你连个正式的求婚都没有。”嗔怪却是极开心的语气。

魏建国拍拍陈丽的背,“走吧,先回家。”

把陈丽送回家之后,魏建国想了很久。本来这次回来是说分手的事情,但现在……

“哎,早该上次国庆节回来就该说的,但还偏偏……”魏建国想到这里忍不住心情烦躁起来。

魏建国说到底还是肯负责任的男人,听到陈丽怀孕的消息之后,便立刻打消了自己原本的念头。陈丽毕竟是跟了自己7年的人,从她还是个少女开始,她就拒绝了众多男生的好意,只向魏建国走来。魏建国的良心不容许他对不起陈丽,于是他回家放下行李,便来到小镇的电话亭,给城里的另一个她打了个电话。

在魏建国带着懊恼与无奈的杂乱叙述后,那边传来了冷静的声音,“我知道了,那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祝你幸福。”挂断了电话。

魏建国在电话亭点起一支烟,抽了很久,直到烟灰烫了手,才把烟头踩进雪地里。明天他就带陈丽去镇上登记结婚。

(三)

魏建国是怎么认识程月清的,其实他自己也忘了。两个人从本科开始就是同学,程月清当时是系里的文艺委员也是系花,很多男生追求,但她很清高几乎没有谈恋爱。

魏建国研究生毕业继续读博,程月清则留在学校的行政机构工作。两个人的活动范围大致一样,就常常一起吃饭、回宿舍什么的。一来二去魏建国就被程月清良好的气质吸引,而程月清也对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刮目相看。

也许是魏建国受学术熏陶太久,渐渐的他开始不太喜欢陈丽泼辣的举止,不喜欢她在镇子里做着供应员的工作。有时候在电话里,魏建国会对陈丽说,“你为什么不看的远一点呢?你可以到城里来找工作啊。”每次这么说,陈丽都会骂过去,“你现在是嫌弃我了吗?我一个小地方技校毕业的人来城里找什么工作啊。”

每每都不欢而散。

陈丽不知道,在每年两到三次的会面中,在小镇通往城市的火车中,她和魏建国的差距越来越大。就像一根磨损很严重的橡皮,经不起时间与距离的拉扯随后终于断掉。

(四)

婚后的生活并没有陈丽想象中的幸福。陈丽带着简单的行李跟着魏建国来到他们学校分配给已婚博士的宿舍。起初是充满欣喜,但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而魏建国手头的科研项目也越来越繁忙,陈丽没有办法只能回老家等待生产。

当然,回老家这个主意是魏建国提出来的。

陈丽走后,魏建国终于有了机会,约了程月清出来见一面。

“月清。”魏建国伸出手想要去拉住程月清的手。

程月清优雅的抽掉手,“我马上就要回北京了。家里给我安排了门婚事。”

……

魏建国回到一个人的宿舍,失魂落魄,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程月清对他有多重要。她的离开就好像是把生活中仅剩的浪漫与美好抽掉了,剩下的只是日复一日的疲惫与煎熬。

陈丽也不傻,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丈夫对她日渐冷淡。魏建国每天都心事重重,一心只扑在研究上。魏来诞生的时候魏建国也没有回来,陈丽坐月子的时候魏建国还是没有回来。

之后,一家三口在博士生小楼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小小婴儿一直哭,搞的左邻右舍都很有意见。魏建国常常因为睡眠不足无法专心做研究,陈丽在这里也没有人帮忙照料小孩,出门买趟东西都难。于是在两个人多次的争执与冷战过后,陈丽还是听了魏建国的话,把孩子送回老家给爷爷奶奶抚养。

刚刚送走孩子的陈丽很不习惯,不仅是对孩子的思念,丈夫的忙碌让她心灰意冷,最主要的是她在这里没有朋友,这里的生活是属于他丈夫的,甚至也曾经属于过程月清,但惟独不属于她自己。陈丽琢磨着这么闲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在她和魏建国的商量下,她借了老家父母的钱,盘下了大学后街的一个小店铺,做起了小吃生意。魏建国刚开始死活不同意,他认为自己的妻子不能是小商贩这样会让他抬不起头来,但由于陈丽的坚持,再加上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博士补助快要撑不下去了,所以最后也只好向现实妥协。

陈丽每天起早贪黑,小吃店生意一天一天好了起来。而魏建国与她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常常,陈丽会在店里请来的伙计忙到凌晨,而这时魏建国早已结束一天的研究进入梦乡,大清早魏建国起床上课时,陈丽却才放下疲惫正酣睡。

就这样,日复一日。曾经年少的亲密恋人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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