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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夜 屠 双 蟒

第二天拔营启程时,众百姓们相送很远。刘煦却一直在人群中搜寻胡勉身影,却始终没能看到。他无不遗憾地摇头:这个西村兄,真乃一个怪人。正当刘煦准备翻身上马时,忽听后面有人叫喊:“东临兄留步!”

刘煦回头一看,果然正是胡勉。他急忙迎上前去,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我知道西村兄一定会来送我的。”说着,二人竟都淌下了热泪。

“东临错矣!并非为你送行,而是我也将随你们到乌孙国去。”胡勉激动地说。

刘煦自是喜出望外:“真的?这可太好了!你我兄弟交手相付,一起潇洒送日月,岂不快哉!”

安定郡内多山多谷壑,所以行进起来分外困难。又走了两三天才到达安俾县城。公主传令不要进城打扰百姓们,让众将士在城外宿营,但周峙和黄勃却执意让公主进城。说城里安全一些,况且,城中百姓也想见见公主。公主不好再坚持,便带几位随从与他们一起进了县城。离城尚有一里多地,沿途路边早已站满了人。公主辇车走过时,百姓们纷纷跪拜高呼“公主千岁!”公主也将帘帷落下,不时地向百姓门挥手示意。

城内更是万人塞巷,只有县衙仆役鸣锣开道,车辇才能勉强过去。安俾是座老城,较前几个县城略大一些,街市井然,店铺林立,是安定郡的商业中心之一。沿街的店铺为迎接公主都挂起了红灯笼,这种喜气洋洋的气氛通常在过大节才有的。公主见了,不由又是眼睛一热。

在衙门口,公主还没有下辇,百姓们便涌了上来。大伙儿都提着篮子端着筛子拥挤着来到公主面前,纷纷叫囔着让公主收下自己送的东西,几个衙役上去阻拦都拦不住。公主含泪对大家说:“多谢乡亲们了,乡亲们待细君的盛情,细君将永不忘。”这时,又有几支由四周村民组成的锣鼓队也朝衙门走来,他们边鼓边舞边齐声喝:“公主、公主、天香国姿!公主、公主、九天玄女!”见公主面呈窘色,周峙、黄勃等立即去制止,让百姓们安静下来。“细君奉皇上之命,要远嫁乌孙国。今过安定,讨扰众乡亲,实为愧疚。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但百姓们依旧不肯离去。

“这决非是下官之意!”黄勃不安地对公主说。

公主笑了:“我并没有责怪县令的意思。他们今日来看我,是出于本心。”

连日鞍马劳累,大家都有些困顿,用过晚饭都纷纷歇息了。公主也准备休息,却突然发现外面红彤彤一片,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便问道:“怎么了?”

恭候在门外的家令桓桂急忙作答:“启禀公主,城中百姓听说公主殿下一路遇到的劫难甚多,惟恐公主再遭不测,都不肯离去。说要在此保护公主!”

公主听了吃惊不小:“桓桂,这怎么舍得呢?快让他们回去,深秋夜寒,会使他们冻出病的!”

“奴才已催赶多次,他们根本不听呀!”

“既是这样,还是我出去吧!”公主来到门外,又一次被眼前的场景所感动:千余名乡亲簇拥着坐在门口,手持火把和棍棒,个个一脸虔诚。见公主出来了,众人纷纷扑在地上长跪请安。公主不由又一次热泪盈眶:“众乡亲,快快起来吧!”说着,她走下台阶上前去搀扶起几个老者。老人们激动地说:“能见到公主殿下,是小老儿们三生有幸呀!”几个老妇人连忙从篮子里取出了一些小吃,非让公主品尝不可,公主只好取了些品尝。这时,场上又响起浑厚雄壮有力的歌声:

大汉江都公主兮赛天仙,

玉容瑞丽翩翩兮降人间。

一路出讨奸猾兮举不法,

十里八亭乡民兮尽欢颜。

今日公主辇过兮安降县,

敢问公主殿下兮何日还?

望着舞动着火把和激情高歌的乡亲们,公主又一次潸然泪下:“细君本为大汉一普通弱女,又有何德受乡亲们如此厚爱?他年若有机会回京,细君一定再来看乡亲们。”

众人听罢,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刘煦倒榻而卧,过了许久竟难以入睡。遂起身叫上奴加摩和胡勉几个人换上素装悄然溜出了营地,来到城边一个小酒馆里对酌起来。“不知近日奴兄在做些什么?”刘煦问奴加摩。

“也没闲着,主要是看看书。皇上赏赐书籍上千卷,一直在抽时间看,不能负了皇上一片心意呀!”奴加摩欢快地嚼着羊排骨说。

“将军来中原的时间太短,没有到其它地方看看,却实是件憾事。不过今后如果有机会,末将陪将军到东郡看看。”几杯酒落肚,刘煦一脸快意。

“那可就先谢颖川侯了!”奴加摩趁势举杯一饮而尽。

“敢问各位大侠,你们可是从京师而来?”店主打量着这几个客官老半天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刘煦见那店主也是厚道之人,便说:“没错。本人便是刘煦,这两位是乌孙国主使奴加摩将军和胡勉先生。”

“哎呀!是你们就好了。快再加些酒菜来,今天酒钱全免,算是小老儿请客。你们能来敝处小馆,是小老儿的福份。”店主高兴得连声音也有点变调了。

“既是这样,老丈也坐下来一起用酒吧!”刘煦示意店主也坐下。店主也不做客套,在一旁坐下来:“将军们还未来,英名早已远播四方。今得一见,荣幸直致!”

刘煦笑道:“老丈一定有什么事吧?我是武人,喜欢直来直去,直讲无妨,不必遮掩。”

“哎,也看出将军是爽快之人,那老儿就照实讲了。”店主长叹两声后,满面忧绪地讲开了:“老儿家住城南白草坡,离城二十里路,依山傍河,土地肥沃,居此村百姓达二百余口。可是近几年,却住不下去了……”

“是何缘故?”刘煦急切的问道。

“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一条长虫,时常下坡进村吞食家禽家畜,有时还吃人!乡亲们都恐惧此物,不敢久居,纷纷背井离乡。小老儿也是万般无奈,才来到城里开这个小酒馆,聊以养家糊口。”

“那长虫有多大,让你们如此惊惧?”刘煦不屑一顾地问。

“头如牛首,双目如炬,口如面盆,若大的猪羊它也可一口吞下……”店主比划着说。

“噢!”刘煦怔了一下,把送到嘴边的酒又放下来。他见奴加摩也有一付惊讶的样子,便又故作不屑一顾地笑了笑问道:“难道官府没派人去捕获它?”

“派过。可派去的人也是只有去没有归,难呀!”老店主又是满脸愁容。

“明白了,此事让我等去办好了!”刘煦对老店主说,店主连称多谢。刘煦见奴加摩一脸错愕之相,便对他说:“小小虫蛇,何足挂齿!远古先民多住于洞穴之中,常有蛇夜间袭扰,因而每天早上人们见面首句问候语即为:‘有它乎?’它者,蛇也!先人无锐器尚不畏惧于蛇,今日我们有兵刃在握,又何必怕它?对了,主使大人,贵国可否有蛇?这里人说的长虫即为蛇。”

奴加摩这才明白过来,答道:“乌孙倒也有水蛇之类,长只有盈尺许,可如老丈所讲这种巨莽大蛇,在下可是从未听说过,是不是什么妖怪?”

刘煦哈哈一笑说:“非也!将军居然也信什么妖魔鬼怪,就是妖怪,我也要去将它斩杀。况且,高帝起兵时,就曾先斩蛇为誓,因此,斩蛇是利事,不可惧怕!”

“好,我也陪将军会会这条大蛇!”奴加摩也笑了笑说:“一睹将军斩蛇风采,也好让我给乌孙人讲讲。”

刘煦等人返回营地,从马厩中牵出四匹快马,在店主的带领下,一路飞驰直奔白草坡而去。

“那长虫平日躲在何处?”刘煦问店主。他觉得对付这百年巨蟒,仅凭匹夫之勇恐难以求胜,尚需一些谋略才行。

“估计此虫是早年沿溪而来,现居于村南乱冢之地。开始有村民传言见过此物猎食家禽家畜,众人以为诈传而未信。但此后常有猪羊丢失,人们便觉蹊跷,开始留意打探,这才发现了它。”

“如今你们都搬出了村落,那大虫会不会也已经离去了?”刘煦又问。

“没有。早几天不有人看到它在捕食野兔。”

二十几里路,不一会就赶到了。店主指了一下月下漆黑的林子说:“林子后面就是村落,如今已没有人敢在此居住了。”

四人牵马徒步而行,绕过林子朝村南乱冢去。还未行至乱冢,就听到一阵沙沙之声,紧接着两炬绿光向这边射来。“不好,是长虫!”老店主哭腔叫道,吓得他扔掉了手中的灯笼往回跑。刘煦、奴加摩和胡勉三人急拔剑卧地。这时,只听忽的一声,那长虫如飞龙腾空般从他们身上滑过,竖起的鳞片剐在他们脸上如刀割一样灼热生疼。长虫直扑灯笼而去,落到地上的灯笼迅速点燃起了干枯的野草,借助于风势,立刻燃成了一片火海。奴加摩和胡勉哪里见过此类怪物,吓得躲在暗处不敢大声出气。长虫见火起,便又转身向伫立于右侧的刘煦扑来,刘煦趁势一躲,侧身反手朝长虫狠刺一剑。那长虫遭剑刺因疼痛,将身子曲卷了一下,摆动的尾翼竟把刘煦扫出一丈多远。它****头颅,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又一次向他扑过来。刘煦迎着长虫边退边刺,然而这长虫似乎是铁了心要吃掉刘煦似的,虽连中数剑却仍不躲避,也不回头。奴加摩和胡勉见状慌了神儿,忘记了惧怕,连忙持刀相助,使出通身之功对长虫连砍带刺。那蛇顿时血流如注,却凶狠之态未减,仍旧步步直逼刘煦,并又用尾翼将奴加摩、胡勉二人几次扫趴在地。刘煦见很难再躲闪,便一个鹞子翻身骑到了长虫头上,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刺长虫的双目。顿时,那虫双目喷出浆水迸射很远,并不时地发出悲鸣。“将军,刺眼没有用,长虫全靠耳功,要刺它的耳道!”老店主也忘了惊惧似的大声嚎叫道。

正当刘煦欲刺穿长虫的耳道时,那长虫悲鸣一声,急翻身将刘煦压于身下,并收宿身子把他缠了个牢实。奴加摩、胡勉二人依店主所言连刺长虫的要害部位,殷红的血染红了众人的衣衫,但那蛇却仍旧不肯松身。这时,刘煦被长虫缠得渐渐不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牲畜无赖!”他运气一挥双臂,只听拍拍几声,蟒身四处断裂,瘫下身去。刘煦精疲力尽地从蛇身下爬出来,与众人瘫倒在地,喘着粗气说:“真是想不到,这长虫会有这般大的力气。”他觉得自己四肢已空,连抬手都有些困难了。

“多谢诸位将军了!”店主半天才缓过神来,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将军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忘。日后定立碑铭名,传于后人……”

刘煦连忙扶起店主起身,摆了摆手说:“老丈快起,此种小事,不足挂齿!”话音刚末落,突然,又有两束绿光闪过,众人大声惊叫着躲开。这时,又一条大虫裹带着飓风凌空而至,将躲闪不及的众人扫趴在地,****的飞鳞挂破了众人的衣衫肌肤,使人揪心痛疼。“糟了,凡大虫皆为雌雄同穴,这一条看样子是一条雄蛇,比刚才那一条更为凶残。”老店主又哭腔叫开了。刘煦与众人相互搀扶着东躲西闪,疲于应付。此时,几个人已无回手之力,惊慌不知所措。心想,这一下完了。

突然,一阵旋风刮过,一个黑影飘然而落:“一条长虫就把威名四海的将军们吓成这样了?”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话中充满嘲弄的味道:“看我来收拾它!”刘煦一听这声音好耳熟,但又不能问什么。循声一望,只见黑衣侠士双臂擎刃纵卧于地,那长虫呼啸着向她直扑而来,却僵直在她前面的地上,再也没有起来。再看那侠士,丝毫未伤,只见她潇洒自如抖了抖披风,转眼就不见了。

众人急忙跑过去看那长虫,它的腹腔已被切开,肠胆流了一地。奴加摩赞叹道:“这马姑娘令人佩服!令人佩服哇!”

刘煦没再说话,只觉得脸很烫。这时,老店主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面锣,边敲打边叫着往回跑:“大虫被除,大虫被除喽!”不大一会儿,四周数里之内村民们都赶了过来。他们围着刘煦等人,赞声于不绝耳。众百姓抬上巨莽,簇拥着刘煦、奴加摩、胡勉,高举着火把向安俾县城而来。路上沿途百姓听说此事后,也都纷纷手持灯笼火把追随而来。

公主与众人深夜被这喧闹声惊醒,便起身过来询问何事喧闹,众乡亲便争着把刘煦连杀二莽之事讲给大家听。他们也为道听途说,越讲越离谱,直把站在一旁的马婵惹得大笑不止。

轩丘枳见到满身血污的刘煦,又生气又爱怜,与安国侯刘柯二人对眼相望,竟都没说出话来。

刘煦上前施礼:“夜里私自出营,当以严律,恳请安国侯、轩丘大人发落!”

轩丘枳苦笑了一下说:“即使有事,你应当讲给我们,我们也不会无理相阻的。刘将军,你怎么到现在还是相信不过我们这几个老头子呵!”

刘煦不由低下了头,见马婵身影闪过,便急步赶过去一把拽住她,说道:“马姑娘出手如此快,真是大智大勇,让我们长了不少见识。你是如何学得这身好功夫的?”

马婵笑道:“将军几时见到我了?我可没出营房半步。”说完又是嫣然一笑,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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