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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洛阳。

拓跋宏站在洛阳桥头,在这里,整个洛阳城的风光都能够一览无遗。夕阳斜照,城南洛水自西向东,浩浩汤汤,好像撒落千点万点的碎金,横无际涯。河面上,舳舻相接,帆影联翩。城内,宫阙巍峨,街道宽广,驰道驿路,其直如矢,无远不达。

尚书令李冲恭敬地指点着远处的城池和建筑群:“皇上,臣用了一年时间,在晋都遗址上重建洛阳城,终于初具规模,目前正在精工修缮,大约七八月份就能够彻底完工。只是三月洛阳城多风雨,不然,重建进程会更快一些。”

“很好。”拓跋宏脸上是春风一般荡漾开的微笑,欣赏的目光滑过李冲白净斯文的面庞,“朕就知道,尚书令肯定不会令朕失望的。”

郦道元自作聪明地说:“洛阳城现在就已经很漂亮了,皇上,以后可以到这里来游玩了,只不过,是不是修建得太过富丽堂皇了?这里的宫殿简直可以和平城的皇宫相媲美,不,简直要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哈哈!”拓跋宏禁不住哈哈大笑,伸手在郦道元肩膀上亲热地拍了一掌,“傻小子,你一向聪明,今天怎么说出这番糊涂话来?”

“我怎么糊涂了?”郦道元很不服气。

“花木兰,不知道你是否会明白朕重建洛阳的用意啊?”拓跋宏挑着眉毛,有点戏谑地瞅着木兰。

木兰却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注意他们的谈话内容,自顾自地站在那里发呆,好像沉浸在一个不为人所知的世界里,——张晓风回来了,她满心欢喜,朝思暮想地想和他厮守在一起,可是他不知怎么了,除了必须要每天的上朝之外,只是偶尔地和她相聚,其他的时间,根本就不露面。她不由得有点精神恍惚,他到底怎么了?难道说,他一边嘴里说爱她,一边还对初恋的小师妹旧情难泯?可是不对啊,她主动去靖安王府找过他几次,张晓风没见着,岳珊儿却每次都陪她坐着,看样子,两个人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根本就只是普通师兄妹的关系而已。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惹恼他了?仔细想想,没有哇。唉,真是的…..

她懊恼地想敲打自己的脑袋,可是没等到她自己动手,别人已经替她做到了,——“嘣”地一声,她的脑门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个爆栗。

“你干嘛?”她吃痛地捂住额头,不满地朝郦道元抱怨着,可是郦道元眼里并没有玩笑的意味,而是暗自朝她努了努嘴,她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过去,正对上拓跋宏似笑非笑地、探询的目光。

“啊!皇上!”木兰有些拘谨地道歉,“真对不住,您刚才说什么?”

“朕想问你,朕带你们来洛阳城查看洛阳重建的目的是什么?”拓跋宏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

“那还用问?迁都呗!”木兰既然听清楚了问题,对早已熟悉的历史史实张口就来。

“呃?为什么?”拓跋宏大惊,尚书令李冲和郦道元也惊疑地瞪大了眼睛。迁都,多么严肃敏感的字眼,居然就被这么一个小女子轻易地说了出来。

感觉到气氛好像不对,木兰缩了缩脖子,终于意识到自己显示出这样高过皇帝的精明来,好像不太合适,她眨了眨眼睛,决定寻找一些客观的说得过去的原因来搪塞:“啊,那个,因为平城位置不好嘛!地处高寒,夏天虽然可以当成避暑胜地,可是春秋冬三季,干冷难熬啊,天天就只能吃小米饭,哪如洛阳气候分明?还有啊,洛阳牡丹甲天下啊,多么招人爱啊!”

拓跋宏本来还在凝神细听,频频点头,听到后来哑然失笑:“这就是洛阳城的好处?哈哈,好,好,听来倒也满有道理。可是洛阳城的重要,远远不止如此哪!”

他放眼四望,心怀感伤:“晋帝不施德政,造成如此惨景,作为人主,朕能不感伤?黍离之悲,不可不发啊!”他忽然转过身来,神采奕奕,“李冲,朕命你加速督建,秋初必须完成,朕决意东迁!

“臣遵旨!可是皇上,”李冲犹豫地开口,“先不说遗老们会不会同意东迁,就算东迁成功,还有其他的隐患啊!”

“朕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拓跋宏了然地说,转移视线望向郦道元和木兰二人:“郦道元、花木兰听旨!”

“臣在!”两个人为拓跋宏的凝重神情所震摄,齐齐跪倒。

“朕决意,秋初将京都东迁至洛京,决不容改。你二人,七日后随朕北巡阴山,安抚六镇!”

木兰不由地浑身一震,——大阴山!

大阴山,大阴山,一别十一年的大阴山啊,岁月的流逝始终不能改变你苍莽的容颜,可是你脚下的女子,已经心如止水,不再热心于杀戮,这一次,她是为了和平而来,昭君,别来无恙?木兰来看你了!

木兰骑在义孝明驼的背上,站在阴山脚下,大黑河畔,浮想联翩,感慨万千。

作为木兰,想到的也只是这些人事变迁和对岁月更替的思绪,可是对于拓跋宏,这位千古帝王,意义绝非那样表面和简单。

这一次车驾北巡,会给这和平肥沃的河套,带来怎样的动荡呢?六大军镇的镇将,对迁都洛阳,会是怎么样的态度?是拥护,还是反对,抑或是......

他勒紧马头,摇了摇头,尽管他已经对这次北巡作了最周密的计划和准备,但是这里远离平城和中原,远离自己的管辖,不知道,这里是否还是由皇室说了算。

而对于喜好游历、考查地理的郦道元来讲,这无疑是快活的旅程,孝文帝的车驾溯大黑河支流塞水北上,到达阴山讲武台,又幸怀朔镇、武川镇等北方四镇,召集镇将,勉励他们为攻打南齐做准备,并“亲见高年,问民疾苦,贫窘孤老赐以粟帛(《魏书》)”,他一路记下各种记事碑碣,并考查沿流山陵、城邑、物产等自然地理情况,以及城镇建置沿革和有关历史事件、人物、民情等地理人文情况,甚至钻到深山里去寻找匈奴、鲜卑、突厥等阴山南北的古代居民留下的岩画,并做了祥细的记述,这些记载可谓是世界上对阴山岩画最早的记录。

此次北巡,他们驻跸在太武帝时兴建的阴山行宫广德殿,广德殿已经在阴山上巍然屹立了半个世纪之久,它的宏伟壮美令郦道元惊叹不已,在《水经注》之中大加赞美:“四注两厦、堂宇绮井、图画奇禽异兽之象”。

六大军镇之武川即建在阴山之北,塞水之东,距离广德行宫三四十里之遥。

此时已经是三月末,今年的春天好像格外来得早些,何况这里本属于河套,水草丰美,野兽奇多,孝文帝兴致勃勃地,要带兵出去围猎。可是偏生木兰又碰到了每个月必经历的麻烦事,只好恹恹地躺在帐内休息。

“姐姐,姐姐,你看谁来了?”青儿兴冲冲的奔进来,一身简洁的男装打扮,可是红扑扑的俊俏脸蛋仍旧不失女儿本色。

“谁?”木兰浑身酸痛,眼睛都没有睁。

“我,不欢迎吗?”一个磁性动听的男中音。木兰心里一喜,立刻坐了起来:“晓风!你怎么来了?皇上这次北巡不是没有要你随驾吗?”

“我怎么可能不来?”张晓风自信满满地微笑,一身白色王爷装束让他更显得风度翩翩,“六镇的主将都是朝廷任命的亲贵人马,调派的将佐以及军兵都是鲜卑子弟,皇上此次北巡,意为东迁,可是表面上却打着安抚的旗号,所以唯恐六镇将兵觉察真相,不得不带兵前来,以防不测啊。”一边说,一边偷眼打量着木兰的反应。

“奇怪,你怎么知道?”木兰很诧异,“皇上这次出巡的真正用意,并没有几个人知晓,还要我们保密,难道你——”

“对了。”张晓风心中暗喜,但是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我也是皇上的亲信之一嘛。”

“是这样啊,呵呵。”木兰心中的疑虑一下子如烟消散了,他是她的情人,但她的心里,早就认定他是一生的挚爱,他的话,她怎么会不相信呢?

“怎么了,又不舒服了?”他体贴地扶她再次躺好,“暖香丹吃了没有?”

“吃啦!”木兰脸红了一下,虽然两个人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了,可是这种事情,他可以坦然地讲出来,她却不可以。

“怎么,我们的昭武将军还会不好意思么?”他戏谑地笑,木兰有些腼腆地将头伏在他的膝盖上,知道他是在笑话自己帐前挂的那面战旗,那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花”字。

他温柔地抚摩着她的发,而木兰则舒适地享受着心上人的爱抚,舒服得像个猫咪,内室静极了,青儿在报信之后便识趣地转身出去了,把有限的空间让给了这对相爱的人儿。

“木兰。”他轻轻叫了一声。

“嗯?”她闭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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