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眺房山,一片苍松翠柏,郁郁葱葱,生气盎然。李格非感叹的望着它,往事如影如烟,漂漂忽忽而致。他那年少轻狂的青葱岁月,就是从这里戛然而止的。灵儿那一回眸,一转身而去的背影,曾长久长久的留在了他的生命里,从此便左右了他的幸福。从这里开始,才有了以后的兜兜转转,起起伏伏。十年过去了,在漫长无尽的时光中,再深厚的感情,也被岁月一点点剥离变淡,曾经那样鲜红的记忆,有一天,也会枯萎掉落,只残留下一抹温热的残红,在心头划过。这,就是生活。李格非寂寂的站着,长久的疑视着山上的某一个角落,也许是因为太熟悉了,才会忽略了它的好。现在看来,却是分外的美丽。
温玉安眼中的大哥,不管是叫夏逐阳也好,叫李格非也好,从来都是磊落疏放,洒脱不拘的,很少流露出这种寥寥落漠的神情。他想起大哥的过往,心中也自黯然,默默的陪着大哥,在山脚下站了很久,很久。
李格转过头,望着房山脚下的房山营,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御林军右军,常年在房山脚下的房山营驻扎。因为是常年驻扎,整个营区都是实体建筑。一排排的营房,整齐划一,规规整整,如果不是营房门口有军士把守,你可能以为走进的,是一个小城镇。右军都统府,设在营区的前半部,穿过一个大大的演练场和点将台,就来到右军都统府了,穿过右军都统府的侧门,才是营区,这样做的好处是,即便有公事上的人来人往,营区的内部机密情况,并不会被瞧了去。
李格非来到营门前,递上名贴,请求求见都统。守门的卫士见这两人衣饰华贵,气度不凡,不敢怠慢,匆匆进门通报去了。
那守门的兵士才将进去,便从里面冲出一个大胡子的军官,四十多岁年纪,端的是虎虎生威,威风凛凛,走路又快又急,人未到,声先到,老远就传来了阵阵粗豪的声音:“李将军,李将军,多年未见,想死正远了。”
李格非早已解甲归田,脱离军队多年,听赵正远叫自己将军,也不推脱,也不解释,只拱手朗声道:“赵将军客气了!”
“这位是?”赵正远见李格非身边站着一位身材高大,浓眉大眼,英俊威武的年轻人,心中顿生好感,忙问李格非。
“这位是我的好兄弟,温玉安,目前是我的左膀右臂。”
赵正远听得此话,不敢怠慢,急忙的与温玉安打招呼,然后将两人让到都统府里一间内室,坐定后。屏退众人。突然跪下:“属下参见主公,主公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正远愿鞍前马后追随主公。”
李格非和温玉安大吃一惊,他们才刚坐下,并未说明来意,正想着要怎样试探和说服赵正远明天晚上跟他们一起行动,这赵正远突然如此说,显然这个赵正远,知道的,比他们想像的要多。”
李格非忙起身,将赵正远扶起:“将军无须行此大礼,起来说话。”
赵正远却不愿起身,垂泪道:“正远知主上蒙难,恨不得临难忘身,见危致命。只是师出无名,冒然进京,恐被岭南王利用,借镇压叛乱为名,公然起事,只得隐忍,等待主公到来。”
李格非思忖,自己的身份隐秘,宁危受命,也只李府的人知道内情,既然这个赵正远已知自己的身份,肯定是得到悄息了,只不知他这消息,是如何得来的,因此不动声色。问道:“主上蒙难,将军如何得知?”
赵正远道:“属下是两天前才得知的,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卫士,冒死跑出宫来,通知我的。圣上命令我不要轻举妄动,说主公不日就到,一定会来找我。让我一切听主公的安排。”
李格非大喜:“这么说,圣上仍然安全!”
赵正远忧心道:“这个不好说得,这卫士冒死跑出来,却是受了伤,躲到一处草堆里,昏睡了两日,醒了后,又苦于无法出城,两天前打翻了一个卖菜的菜农,才混出城来的。”
赵正远说完,脸上露出激愤之色,又道:“属下听到消息,恨不得马上以身赴死,救出君上,只是皇上圣意,一定要等主公来。”
李格非叹道:“皇上考虑的是,现在京城里形势不明,京城周边敌我难分,在城里没有内应的情况下,凭你一已之力,冒然进京,只会授人以柄,岭南王若反诬你造反,借口勤王,趁机公然起事,反而会让圣上的处境更危险。赵将军起来吧,我们坐下好好商量,如何化解这危机!”
赵正远这才起身坐下。
李格非道:“那名跑出来的卫士呢,现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赵正远道:“那名卫士原本已受了伤,强撑着来到我这里,传达完圣意后,就倒下了。我正安排在后院休养呢。如果要见他,怕是要我们过去了。”
“好!那就过去看看!我想详细问一问,当日的情况!”
一行人来到那名卫士所在的房间,卫士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却幸是醒着的。
那名卫士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眼中现出惊悸的神情。叹声道:“岭南王欲亦不轨,圣上早已有所察觉。因此岭南王来宫中拜见圣上,圣上从来都不会将他留在宫中。圣上已制定了计划,要将岭南王强行圈禁在京城的王府之中,却不知怎地走漏了消息。逼得岭南王动手了。事发那日,岭南王早早的就被圣上请出宫去了。却不料夜半时分,岭南王和他的几百名死士,却已悄悄进了宫门,来到祥毓门时,才被内侍发现。内侍们拼死抵抗,血战了两个时辰,终于抵档不住,那些死士,离皇上的寝宫越来越近。我是在皇上身边守着的。皇上却并不慌乱,刚刚事发,就早已安排了人,护着圣上的圣旨玉玺兵符跑了,又安排我,来给赵将军报信。我却不幸,才从后窗跳出,就被一阵乱箭射中。我拼死杀退追我的人。抱着一根梁木,从南面跳到护城河里,拼死游到对岸。我卧在河对岸,悲哀的发现,里面虽拼杀得血海一片,皇城外却一丝儿不觉。我不敢停留,悄悄跑了,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实在坚持不住,钻进一个草堆里,醒来时,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在城里到处游荡两天,总算找到一个机会,将一个菜农弄昏,才跑也城来。”
听得这名卫士所言,李格非才最终明白,原来圣上秘密要将岭南王圈禁在京,才逼得岭南王狗急跳墙。不然像岭南王那样老谋深算的人,何至于连御林军都还未完全控制,就敢冒然起事。因此也多了一份担心,岭南王既然选择背水一战了,皇上当真是凶多吉少,今天已是第七天了,不知皇上皇后还是否活着。他虽自小被皇上皇后寄养民间,但血缘天性,却是天然联系,心中不仅忧心冲冲。但他知道,他是大家的主心骨,他自乱了阵脚,追随他的人,还会有什么信心?因此将脸放平了。让那名卫士好生静养。和赵正远回到先前密谈的屋里。
“主公,下一步怎么办?”
“我们决定明天晚上动手,你提前带人,埋伏在城外,只要看到城里三声焰火腾空而起,就马上进城,直奔皇宫,我会命我的人在城门口等你,与你会汇。
李格非知道,赵正远有特许通行证,可以堂而遑之的进城,但就怕守城门的军官被岭南王收买,不许他们进城,因此有些担心。赵正远却是不怕,道:“这个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李格非知他掌控右军多年,自有他的办法和门道。也就不再细问。
李格非从怀里拿出一道圣旨,交给赵正远,道:“这是皇上的圣旨,有了这张圣旨,师出有名,才不会被岭南王利用。”
赵正远跪接圣指后,李格非又思想片刻,交待道:“岭南王有一万人马,在城外的郭镇驻扎,你要想办法解决,不能提前打草惊蛇,在你们进城的时候,同时进行。”
“属下遵命!”
李格非正色道:“赵将军,大丈夫以信义为重。格非相信将军是一诺千金之人。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临患不忘国,才是大丈夫本色。格非与将军就此相约,明晚再见。我这小兄弟玉安,你别看他年轻,却是一身的好本事,一天到晚的跟我叫嚷着,要从军,就留下给将军听用吧!望将军好好的栽培栽培他!”李格非说完,转身对温玉安道:“玉安,你明天和赵将军一起进城吧!”温玉安知大哥如此安排,必有道理,忙答应了。
李格非自有他的计较,并非他不信任赵正远,在此非常时期,他不得不多个心眼啊。一步错,步步皆会错了,他输不起。
赵正远且有不明白李格非之意,但他确实是对皇上非常忠心,因此并不介意李格非的这种安排。他初一见温玉安,就说不出的喜欢。无端的想起家里的最小的女儿,还未婚配,这温玉安相貌堂堂,英武过人,刚才攀谈时,已知还是单身。因此他一眼就相中了,要是能做自己的女婿,且不美哉。他自打着如意算盘,巴不得温玉安留下呢,好借故交好,哪里会介意李格非的安排。
李格非办完事,将温玉安留下,与赵正远告辞。来到城外一僻静的护城河旁,踏波而行,居然毫不费力的,就穿过护城河,越过高高的墙头,悄悄潜回京城,回到李府。这李格非的武功,当真是高深莫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