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叹了口气说:“璃儿,找个合适的容易,找个自己喜欢又合适的,难啊,你要找到什么时候呢?哎!娘不该将你生得这么美貌,也不该让你从小跟着你爹爹读书,你胸中的学门丘壑,便十个男人,也比不上的。你内心的骄傲和渴望,娘都能理解,但自古红颜多薄命,平平淡淡才是真。你落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就认命吧,找个清白老实的后生,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才是正理,女人再要强,没有男人疼,以后的日子没法过。娘守了十年了,娘知道这苦。”柳氏说着说着,想着逝去的丈夫,突然悲从中来,伤心的抽泣起来。
璃儿想着过逝的父亲,也伤心了,陪着母亲,哭得稀里花拉的。
母女俩就这样痛痛快快的哭一场,说一场,哭一场,说一场,转眼已是四更。
柳氏的眼泪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驾不住母亲眼泪的攻势,还有身上担负的重担,璃儿臣服了。一直以来,对于自己的婚姻,她都抱着一种宁缺勿烂的态度。她知道,自从决定将自己典卖去做佣人,自从她踏入高家门槛的那一刻,她,或她的家庭,已失去了选择的自由,便心如天高,却只能落得个命比纸薄,她所能做到的,唯有死命的拒绝和抗拒。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妥协的。但是,坚持了这么多年,向命运低头,原来也不过是霎间的事。如果这辈子找不到自己喜欢的,那就找一个母亲中意的,也算全了孝心。璃儿答应母亲,从扬州回来,就让那个什么杨夫人来家中相看,只要男方中意,自己没意见。她不打算发表意见,一切全凭母亲作主。既然不是自己爱着的,来相亲的是谁有关系吗?
“那我跟吴妈约个时间,就说你答应了。让他们安排时间。”
柳氏说完,见女儿没有反对,心情大好,高高兴兴的去补觉去了。自己女儿如此美貌出众,落落大方,还怕男方看不上,这是百分之百的成了。因此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璃儿却睡不着,朦朦胧胧的,展转反侧到到天亮。搞得第二天上船时,还是晕头转向的
哎!尘烟如梦花事了。自从前天晚上答应母亲回来相亲后,璃儿就决定将前尘往事通通忘掉,在李家别院的那十天,也必须忘掉。那不过如昙花,一现的灿烂,终要榭去,生命的旅途灿若星河,最后终须归于平淡。她,不得不现实。但是,今天又遇到了李格非,而李格非的柔情迷意,也再次让她忘情,她,该怎么办呢?
心有千千结
母亲的眼睛,还有李格非清澈明亮、柔情似水的眼神,总是在眼前交替变化着。她翻来覆去,一直拆腾到深夜,方才朦胧睡去。
第二天早上。
璃儿睁开眼睛,满屋清辉,清晨的朝阳从半掩的窗外泻淌进来。她马上脱离了倦意。把披散的头发略略一梳,挽了一个高结,将软帽套在头上。犹豫了一会,终于没有将随身的软膏拿出来,将脸抹黑。
昨晚的愁绪仍如阴雨般挥之不去,淡淡的缭绕心头。璃儿甩了甩头,决定不去想它。
旺爷爷起床后,便要到市场上去贩货,璃儿喃喃道,今儿再休息一天,我想到处逛逛,明天去好不。旺爷爷奇怪的看了看璃儿,看她情绪不佳,不再言语。自己跑到市场转去了
因为昨天李格非的一句话,璃儿今天便决定不出门了。
李格非说了:明天等我
璃儿昨天晚上想了一夜,还是决定。以后的事,她管不了,但是今天,她只想尽情的享受,这就足够了。
她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但致少今天,她可以左右自己的心情。
璃儿素面朝天的款款而出,惊吓了一店的人。
男装素容,聪慧绝俗,清雅淡然如一汪清水照人。满室生辉。要是着再着上女装,又该是怎样的绝世美丽。
店主怔怔的望着璃儿,璃儿虽然将自己弄得像个黑炭似的,但他这双江湖老眼,早就知道她是个女子。这年头为了淘生活,女扮男装走单帮的,多了去了。他也懒得去问。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如黑炭般的人儿,竟然是这样一位是明眸皓齿,美丽绝世的姑娘。
李格非已经三十出头了,早过了年少轻狂的日子,但再次见到璃儿,仍然仰制不住的怦然心动。很自然的拉着璃儿,向外走去。
璃儿跟着李格非,正不知该往哪儿去时,却发现一辆漆着锃亮黑漆的马车,已停在店门口,牛叔雄纠纠气昂昂的坐在马车上,手拿马鞭,正等着他们,心里便奇了,在城里逛逛,何须用马车。因此站定了,只把眼睛望着李格非。
李格非但笑不语,毫不避违的拉着璃儿的手,便向马车走去,璃儿心咚咚直跳,深感不妥,试图将手从李格非的手中抽回,无奈李格非紧拉不放,就是不松手,只得忐忑不安的跟着李格非向马车走去。店主、伙计及店门口一众路人,见一位高大英俊的绝世型男,将璃儿拉出店门,都切切私语,指指点点,好生奇怪。璃儿脸一红,又羞又急,再也顾不得许多,将李格非一推,甩开李格非的手,自行上了马车,只见她的动作异常轻灵,一个骨碌,就上去了。李格非并不理会路人的目光,悠然自得的慢慢上了车,一声令下,马车徐徐向前而去。
璃儿上得车来,心还在咚咚直跳,见李格非上车来后,便不好问他到底要到哪儿去,只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将左边让了出来。车子虽并不十分宽大,但两个人坐,也绰绰有余。李格非见璃儿低眉敛首,正襟危坐,十分的扭捏不安,一付小女儿娇态,一时忘情,也不言语,只呆呆的望着璃儿。
坐着坐着,突然觉得阵阵香气漂来,璃儿精神一振,才想起来出门前,原是将李格非昨天买的糕饼装了一些带出来的。便打开包裹,取出一个精致的小食盒,准备拿些来吃,眼珠一错,发现李格非正理解的望着自己,便抿嘴一笑。道:“吃不”,李格非摇摇头,表示不吃,璃儿便自顾的吃起来,一气便吃了三块糕饼,将吃第四块时,李格非忙阻止:“原是要带你去吃好吃的,留着点肚子。”璃儿嗔笑道:“知道,只是先垫下肚子了”便把饼盒收起来。却也好奇,看这光景,车是向城外走去的。这扬州城店铺林立,鳞次栉比,好吃的可多了。什么富春楼啊,福满楼啊,百花坊啊,都是扬州最有名的食坊,璃儿虽未去过,但里面的招牌美食,在高家也常吃的,高家专门请了一个扬州的老厨子,手艺很是老道。
先不说这些大的酒楼,便一般街边小铺,也不乏精品小吃。什么鸡丝卷子啊,三丁包子啊,蟹黄包啊,还有桂花糖藕粥,便时常引得璃儿直咽口水。大清早的,不在城里吃,却要往城外跑,到底吃什么好东西,也值得饿着肚子,跑这么远的路,璃儿很是期待。
出了北门,马车又慢慢前行了大约半个时辰,的一声停了下来。璃儿兴奋的打开帘子,向外张望,不禁大失所望。什么嘛,前面不过是坐半新不旧的庄园,只写着“陶然居”三字,一看,便知不是什么酒肆茶楼之类的地方,不仅有些意兴阑珊,李格非也不作解释,率先昂首而进,璃儿也只有跟进。
进得大门,眼前开阔疏朗。这庄园外表虽然半新不旧,里面却别有洞天。只见林木青葱,山石奇俊,山花烂漫,大气磅博,与秀气纤丽的江南园林相比,少了份细腻,多了份野趣。
远处传来淙淙的流水之声,一涧清流,从花树间泻下,踏着碎石路缓步徐行,穿过一个圆拱门,只见远处飞楼绣槛,影影绰绰,若隐若现。
到得此处。李格非方才停下来。对牛叔说:“你自去吧,走的时候叫你。”
牛叔并不言语,向李格非躬了一下身子,便消失在花木深处,自由自在,看起来熟门熟路
一个二十多岁,浓眉大眼,走路虎虎生风的彪形大汉迎了出来,还未开口,便已觉得山一般的气势迎面压来,铁塔般的站在两人面前。
“大哥,你怎么才来啊,让小弟好一阵等。”这男人虽声如洪钟,言语中却透出些许嗔怪和埋怨,颇有些孩子气。璃儿好奇的看着他,能用这样的语气跟李格非讲话,看来关系非同一般。
“偏你猴急!”李格非安慰的拍拍这大男人,转身招乎正四处好奇张望的璃儿,道:“温弟,这是璃儿姑娘。”
这个叫温弟的,老早就看到一个身着青色男装的姑娘站在李格非身旁,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淡雅中自有一种比美丽更动人的情态。一张吹弹得破的粉脸,一柳秀气的弯眉,挺直而小巧的鼻子,嘴角微微上勾,似笑含嗔,绝尘出世。不仅看呆了,忘了打招乎。李格非看他那傻傻的样子,不仅好笑,拍了拍他,他才回来神来,忙忙的上来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