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走出店门,来了一个皮肤黝黑,结实粗壮的中年汉子,径直走到璃儿面前,对着璃儿作了一个揖,张口便道:“这位小哥,我家公子有请。”
璃儿狙不及防,毫无准备,惊诧的瞪着眼着这个中年男人。却原来是认得的,是李公子的亲随牛叔。
牛叔憨憨的笑笑:“我家公子有请,想请小哥到前面的畅春楼喝茶呢。”
他们怎么会认出我的?璃儿有点懵,正思虑间,发现店铺门外站着一个人,分明就是杏花巷李府的管家夏安,心下有些明白,不由得慌张起来。心想,我都扮成这样了,他怎会认得。一时到愣在那里了。心里却有丝丝后悔,这身打份,要怎样见人呢。早知如果,该打份得漂亮点。
见璃儿站着没动,夏安朝璃儿走来,璃儿只得迎了上去。
“管家大叔,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啊,又怎会认出我呢”,璃儿好奇的问。”
夏安笑道:“我们在码头就看到小哥了,小哥打份成这样,我是没认出来了。倒是我家公子,一眼就认出了。码头人多,不好相认,因此我家公子便命我们跟着小哥,等小哥落脚后,再请到前面的畅春园茶楼一会呢。早知小哥要来,便叫小哥搭了我们的船,一同前来,且不更好”
璃儿听他们左一声“小哥”,右一声“小哥”,知道他们不便当众叫她“姑娘”,以免难堪,也就笑笑,没有多作解释。
璃儿心里七上八下,跟着夏安和牛叔,来了了畅春园。
畅春园是个极清雅的去处,是扬州城最高档的茶楼,并不是寻常百姓消费得起的那种。扬州人一般喜欢品早茶,要一壶清茶,几碟精致的果饼,或下棋,或看书,或会友,都爱选在上午,现在已是中午,客人并不多。夏安和牛叔将璃儿领到门口后并不上去,只说:“我家公子楼上等着呢,我们不爱吃这精细玩意,要回船上吃去,小哥自己上去吧。”说完告辞,丢下璃儿走了。
璃儿在楼口微停了一下,整理一下心神,强装镇定的往楼上走。越往楼上走,心越慌,走到二楼的楼口时,见楼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听到楼响后,迅速的转过身来,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的望着璃儿。正是李格非李公子
璃儿站在楼口,不知如何是好。自己这身男装打份,该怎样称呼自己呢,这到是个麻烦,楼上还有别人,因此有些踯躅。
李格非似看穿了璃儿的心思,走到璃儿面前,低声耳语,“没想到璃儿姑娘这身打份,到是别一番味道呢,我叫你黑炭兄弟如何?”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璃儿
璃儿窘迫的,只顾拼命点头
李格非遂又朗声一笑,高声道:“黑炭兄弟,这边请。”语气竟是说不出来的高兴。
见到我真的这么高兴吗?璃儿不安的瞥了李格非一眼,顺从的跟在李格非身后。
李格非将璃儿引到一张靠窗的桌前坐着,桌上已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还有一壶清茶,两个茶杯。
看到一桌子好吃的,璃儿才感觉到,自己确实是太饿了,天没亮就忙着赶船,只吃了一个馒头就上路了,算起来,现在早过了吃中饭的时间了,再过一会,都该吃晚饭了。
“啊!这么多好吃的,真是太开心了,我都可以吃吗?”她开心的望着李格非,惊呼道
“当然,都是为你准备的,吃吧。”李格非体贴的为璃儿扶了一下椅子,示意璃儿坐下。
璃儿实在饿了,顾不得许多,便坐下开心的吃起来,她原本就不是一个惯会装腔作势的姑娘,李格非既然说是为她准备的,她也就当仁不让的,老实不客气的吃起来了。
他们之间好像有一种默契。他不说为什么要请他来,她也不问。
就象第一次她去找他,她觉得是很自然的事情,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唐突。
后来在山上的那十天,他天天来看她,她欣然接受,他也从不多做解释。
时间有好一会是静止的,他们都不再说话,她吃着,他陪着。
李格非温柔的望着眼着这个“黑炭”,尽管把自己弄成这样,像个假小子似的,却仍然充满着要命的吸引力,引导着他,一步步的走向她,天知道,今天在码头看到她的那一刹那。他有多么的狂喜,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令他激动得差点哆嗦起来。
不可否认,四个月前,这个特别的“婢女”就曾引起过他浓厚的兴趣。也让他欲罢不能。他经常会想起她,仰制不住的想去打听她的消息,留意她的行踪。他每天都会不由自主的驾着马车,或骑着马,从她家的门前经过。希望能够看到她,却从未见到,店里坐着的,总是别人。他经常会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想亲自去敲开那扇门。他这样每天追逐着,压抑着,不能清楚的肯定,自己是在干什么,想要什么。一开始,他以为,他只是疑惑于她如此卑微的身份,却有着那样绝世的容貌和气质,他以为那只是好奇心在做怪。后来他探听到,她十二岁时勇敢的“壮举”时,也只是以为,自己是被她感动了。而山上朝夕的十日间,他承认他是心动了。然而,直到此刻,她坐在他面前,他才知道,他爱她,深深的爱她。不可自拨的爱她。看到她把自己弄得黑炭似的,带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跑单帮,淘生活,他心疼得无法自已。
如果不是遇到她,他的生活或许不再会有什么新意,他也许会像过去一样,寄情于山水之间,忘情于红尘之外。但是现在,她在他心里掀起的波澜,起出了他的想像
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时刻,等待着忘却,等待着结束过去,等待着有一天,他可以放开怀抱,重新拥抱生活。这时刻终于来了,他终于又体会到了爱的滋味,而她,就坐在他面前,享受着他的照顾。这是多么奇怪的一种幸福啊。
他无限感激的闭上双眼,一些微笑,一丝甜蜜的记忆,一些微微的,苦涩的痛楚和温柔,齐齐的涌上心头。他决定,这次再也不放手了。
璃儿狼吞虑咽的吃了几口,她突然发现李格非没有吃,便抬起头来,发现他正坐在自己面前,望着自己发呆,便问他:“你怎么不吃、”
李格非突然从一屡游丝中惊醒过来,望着璃儿
轻声道:“我不饿,这都是为你准备的,你慢慢吃。”
那专注的,注目着的眼神,让璃儿有些慌乱,差点失态,便只管低头吃,不敢再抬头望李格非一眼。
过了一会,璃儿突然想起什么,忙问道:
“怎么会点这多么,十分之一也吃不了啊。”
李格非道:不知黑炭兄弟喜欢吃什么,所以每样都点一点,让你尝尝。”
“不过这也太浪费了”璃儿嘟喃着,没再说话,低着头,继续吃。过了一会,璃儿突然又想起个么了,忙问。
“这桌点心和茶,要多少钱。”
“不多”
“不多是多少”
“十两左右吧“
十两?是弟弟半年的学费,是自己半年的工钱,自己辛苦了一个月,也只赚了二十多两银子呢。想着想着,璃儿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怔怔的发起呆来
“真的这么难吗,要你打扮成这个样子,跑到扬州来。”过了好一会,李格非突然开口了。”语气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和关切,让璃儿心里一荡,不知为何,差点落下泪来。
璃儿低着头,低叹道:“还能有其它办法吗,我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我要让我的妈妈,弟弟,还有旺爷爷旺婆,都过上好日子,他们全都指着我呢。”
“以后我来帮你,好吗。”李格非突然失态的拉起璃儿的手,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柔情蜜意。。
璃儿吓了一跳,心慌意乱的,缩回手,忙忙的别过脸去。
两人都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故作惊讶的问李格非:“我都打扮成这样了,你怎么认出我的”
“没什么,我只望了一眼,就认出是你了,尽管你把自己弄得像个黑炭一样,但你有一双让人难以忘记的眼睛。”李格非仍是定定的望着璃儿,那迷人的眼神,足可以杀死一个人。
璃儿突然绯红脸,不再言语,只静静的低头吃着果饼。
过了一会,璃儿吃完了,见满桌子的果饼,真是好可惜,便说:“我可以带些回去给旺爷爷吃吗?旺爷爷从下了船就晕船,什么也没吃呢。”
李格非忙命小二拿了食盒来,将果饼装了,又另弄了几样新鲜的包了,将璃儿送回了客栈。
璃儿一路走,一路想,一路想,一路走。晚风轻送,拂打个璃儿的脸,最初见到李格非的兴奋和开心,已经慢慢的减退了。突然觉得有些寂寥,懒懒的,不再言语,李格非默默的帮她提着食盒,将她送到房间里,又默默的站了会,说了一句话:“明天等我”,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