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瞳满是嗜血的疯狂，猩红的舌尖在嘴边****着红唇，面孔极度地扭曲着。若不是身下那条纤细的青尾，很难辨别出是何人。
乔小七看着与上次大不一样的娘亲，竟可以做到不动声色，直到蛇女变成了乔小七臆想中的娘亲的模样，亦未露出半丝惊疑之色。
蛇女夸张的面孔一点一点地冷静下来，之后仿佛思索着什么，瞳孔中的光芒闪烁不定。忽然，她挤出了一丝微笑，道：“孩儿能自己到这里来，本事不小，吓到你了吧？”
摇了摇头，乔小七并不回话，就这么和他的娘亲相互对视了良久。
和第一次见面时一般无二，头上无天、脚下无地，虚空中没有任何景色，只有二人凭空而立。看得久了，就算一向喜静的乔小七也不由得索然无味。
“冬皇七宝中，有一宝物名叫‘三千世界’，娘想必听说过？”乔小七道。
似乎被惊了一下，蛇女疑惑不解地说：“自然，孩儿的师尊不是提过几句，‘三千世界’乃幻术法宝，一旦陷入其内极难挣脱。”顿了顿，她的目光凌厉地一瞥，道：“孩儿说这个做什么？”
看了看无尽的、灰暗无光的虚空，乔小七低声道：“孩儿无能，不能救娘亲出去。但孩儿若抢得三千世界交于娘亲操控，娘亲的日子想必不会太过无聊。”
微微有些惊讶，蛇女抬首望向了无限寂寞的虚空，“夺了冬皇七宝的后果你是最清楚，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趁着外面那些人相斗正酣，娘亲传你一招阴阳妖瞳之术，学了这门法术那明镜丫头就有五成的机会活命。”
言语转换得太快，乔小七还来不及从复杂的心情中挣脱出来，但蛇女所说无错，眼下确实不是打冬皇七宝主意的时候。
乔小七强迫自己忘记种种疑问，转念一想，暗忖道明镜有生还的希望固然是好，然而“法术”一道却是至今未趟过去的坎，那“阴阳妖瞳”之术又岂是说会便会的？
止不住地一阵气馁，乔小七断断续续地道：“法术……我……”
“莫怕。”蛇女看穿了他的顾虑，截口道：“娘亲这就传你青虺一族的独门瞳术，你记下就好。”
“青……虺？”乔小七喃喃地念叨这从未听说过的族类，意识渐渐从虚空中消失……
几刻后，他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方才在虚空中虚构的身体也不见了，只能看见几段耀眼的古文在意识中不紧不慢地流淌。
蓦然间，这些古文一字一字地奔向他的意识，仿佛生生烙印在脑中一般，刻骨铭心地痛，同时也把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记了下来。但许多字样他只明白如何发音，不知道究竟是何意。
当短暂又莫名的痛楚终于结束了之后，乔小七顿时有一种怪异的兴奋。明明只是掌握了阴阳妖瞳之术的口诀，却已经有了驾轻就熟的信心！
这种感觉实在是奇妙！现在的乔小七恨不得马上飞出去和灵感上人大战一场，好教幻虚宫弟子都知道，那只半点法力没有的小妖已经成为过往曾经，乔小七已经不是从前的乔小七了！
“孩儿不要心急。”蛇女的轻柔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道：“这阴阳妖瞳足有千万种变化，以后你便会知晓其中奥妙。但有一件事娘亲现在要与你交代，此事关乎我族荣辱，孩儿需牢记。”
乔小七立刻打起精神，恭声道：“孩儿谨记就是。”
一声悠然长叹，蛇女娓娓道：“中域青虺、东莱女娲，乃两支太古时代便威名煊赫的蛇族，论武论势，于彼时不分上下，只是娲族早已脱离妖皇麾下、另立门户罢了。二族皆为人首蛇身，形貌相似、瞳术秘法相似，故而外族极难分辨，但娲族女儿极多，我青虺族男儿居多，正所谓‘男虺女娲’，是为二族之间最大的区别。”
“尽管如此相似，上天对我青虺族太过不公。娲族占据东方福地，我族却偏偏生于中域十万大山，上古时人仙渐渐强势，所崛起各大人仙门派、国度无不视妖族为异端邪类，我中域青虺当时仅在妖皇之下，更是被人仙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终于在三百年前的一天，本就各自为政的中域妖族大祸临头，人类四大国趁妖皇闭关，率无数人仙踏破中域。可笑的是，那些外围妖族天王至死还在为各自的地盘争论不休，最后逃到东方的妖族太古一脉，除我青虺族之外所余不多。”
“但正是这些所余不多的妖族部众，那与我青虺族齐名的娲族居然不许我等踏入东莱国一步！”蛇女的声音陡然激动，恨恨地道：“你的祖父祖母便是在东莱国边境，被无数人类无极金仙围攻致死！”
乔小七的耳边回荡着蛇女激动的喘息声，过了半晌，蛇女方平静下来，道：“后来一些不世出的大妖撑住了场面，可为时已晚、妖族大势已去，那些老家伙不过使这场战争足足打了二百多年才得以平息罢了。人仙虽是最后的赢家，然而中域十万大山并不适合普通人类居住，所以除了少数灵气充沛的山头被人仙门派占据以外，妖族的领土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但遗憾的是，从此中域妖族再不复当年的荣耀，许多足以和人仙至强者一决高下的天大王，不是被人仙追杀至死，便是隐姓埋名、杳无踪迹。”
这时，蛇女忽地从乔小七的意识中出现，带着点点微笑，道：“唯独你的父亲青志、那个笨蛋，竟意图令中域妖族东山再起。”
“我的父亲……青志……”其实从前的乔小七只对娘亲有些许印象，对自己的父亲却是一无所知，蓦然间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名字，他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道：“我的父亲……他是怎样的人？”
蛇女抚摸乔小七的脸庞，脸上满是幸福之色，“阿志自小深得你祖父的真传，不但瞳术造诣出神入化，一身本领也不逊于任何人仙。面相和如今的你有五分相似，另五成自然是像了娘亲。”
“娘和你父亲自小便一同长大，算是青梅竹马了。记得娘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竟自己跑丢了，你那笨蛋父亲居然找上了当时颇有名气的几个天大王，硬说是他们拐走了娘。”蛇女银铃一般地轻笑，眼神凄美又迷离，“还有，那时人仙刚刚大破我妖族十八路天大王，娘和你父亲那时还算不得成年，你父亲天天在娘耳边唠叨着要如何如何灭了人仙。有一次正说在气头上，一个不小心自己掉进了一处深坑里。娘当时着了慌，扯着嗓子呼喊你父亲，你父亲却没有回应。娘当时想，不如死在一处算了，便也跳了下去。结果，等娘睁开眼睛，你父亲正坏坏地瞧着娘。原来那处深坑下满是枫叶，厚实极了，也美极了，正是那时娘与你父亲私定了终身。”
蛇女的双颊铺上了红晕，乔小七眼睛隐隐噙着泪水，努力将当年的情景在脑海中重现。
“再到后来，妖仙与人仙的战斗日趋激烈，娘与你父亲再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整日里提心吊胆，也不敢有自己的孩子，因为那时候娘见过太多的人仙当着妖族父母的面，把他们的幼子折磨得血肉模糊。娘当时想，若有一天和你父亲也被人仙所擒，至少不用遭这份罪。”
原来人仙自那时起便可恶至极了，乔小七攥紧了拳头，脑袋一热，道：“人仙果然与妖族不同，个个该死！”
“不！人仙中也有好人，我堂堂妖族也有败类！”蛇女的神情登时一凛，绝美的面孔狰狞地看着乔小七道：“你的父亲正是死在同族手中！”
方才还在脑海中与娘亲嬉戏的父亲，居然说死就死了……乔小七还在等着娘亲再说一说父亲当年的事情，一下子所有的美好全部破裂，他仿佛孩子一般睁大了眼睛，瞳孔中希翼的光芒越缩越小。
“是谁……”忽然间，他问了一句。
蛇女紧紧盯住他的目光，声声肃穆：“孩儿，无论你今后身在何处，无论你今后功法境界是高是低，都要记得我青虺族乃至整个中域妖族不共戴天的仇人，她就是当今东方蓬莱国女皇帝——风里奇！”
“东莱国、东莱女帝？”乔小七倒吸了一口凉气，并非是惊慌。
当初青霞所向往的妖族国度，李先生曾提议他前往投奔的国度，甚至此次去冬皇墓，都与东莱国和这位风里奇有丝丝缕缕的关系。在他的内心里，东方蓬莱国是妖族圣地、东莱女帝更是他早在含涧山时便崇敬不已的对象，有朝一日定要去东莱国看看的，若能一睹东莱女帝的绝世风采那可是三生有幸之事。但只因他的娘亲的一席话，便和东莱国有了不可逆转的血海深仇，现实如此反复无常，实在让他无法接受。
“正是！正是那风里贱人间接害死了你的祖父、族人，若不是她不肯出手、也不肯接纳我等中域同族，哪里有那般多的惨事！”蛇女的面孔又逐渐变得扭曲，抽泣着哭道：“你的父亲为再兴中域妖族，在当时还比较安全的东莱国边境聚集了不少妖族同道，但不成想引起了风里奇的注意。这无胆贱人害怕你父亲会带领中域妖族侵入东莱国，所以竟不由分说、先下手为强，将你父亲活活烧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