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凝随着皇上转出暖阁,也不知皇上要带她去哪里,只是傻傻的跟着他,他其实也才五十出头吧,之前每回见他,或儒雅、或威严,却都不似今晚如此的凄凉…凄凉,宛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用这样一个字眼来形容这位天子?正想着,宛凝随皇上转到一间偏房,皇上站在门前,许久未动,她抬眼悄悄望去,屋内竟然点着白烛,门楣上的白幡让她有些害怕,又明白了些什么。皇上终于张了口,声音却嘶哑得多:
“璃儿,开门吧。”
“是!”
说完,宛凝低头上前一步,轻轻推开那扇门。门内,一口金丝楠木的小木棺静静的停在那里,硕大的“奠”字刺痛她的双眼,左右无数的白色蜡烛随着门外涌进的夜风在摇曳。宛凝转身搀扶着皇上走进来,他站在棺木前,嘶哑着说:
“小十八,皇阿玛…来看你了,别怪阿玛来晚了啊……”
听着皇上的话,宛凝的泪水决堤崩溃,一滴滴的摔在地上粉碎。
“十八最后醒来的那晚曾跟我说,你这个璃儿姐姐对他甚好,甚至超过了嬷嬷和额娘。小十八是个可怜的孩子,还好有你给了他少有的温暖,朕…谢谢你……”
听闻此话,宛凝扑通跪了下去,连声说:
“皇上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和十八阿哥投缘,一切都是出自内心的疼爱。”
皇上轻轻点点头,用手扶上那口小棺木,静了静地说:
“璃儿,你知道究竟是谁害死小十八的,对吧?”
宛凝无语,该怎么说呢?难不成告诉这位皇上:就是你自己害死的小十八?对于这个珍爱的儿子离开,想必他也心痛至极吧。宛凝选择了沉默,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皇上也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
“太子仗势欺人,朕又怎能不知?可这下面无数的皇子结党营私,朕又怎会不晓?可走到这一地步,究竟是不是朕错了?璃儿,你能告诉朕该怎么做吗?”
这不但是皇族的事,更是皇上的家内事,宛凝又能说什么呢?
“奴婢只是下人一个,不敢评论皇上的家事。”
“家事?”
“皇上,人岂能使天下尽如愿?奴婢有句话,实属大不敬。”
“但说无妨。”
“皇上贵为天子,将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条,因为皇上善用人,睿智英名。可就**之事,皇上也只是一家之主而已。”
“一家之主……”
“孩子多了,做父母的难免会有个偏爱,一碗水难端平,自会生出手足相斗之事,皇上也是因疼惜众人才会如此心疼。本身皇室就有着不同寻常百姓家的难事,家里有些口舌争斗,也是再所难免的。”
站在一旁的皇上,听了宛凝的话不仅陷入沉思,许久之后,他轻声说:
“家事,就该用家里的方式解决…璃儿,你…果然是个不一般的女孩,难怪十四曾想要了你,老十三又不肯放。”
宛凝听闻这话心头一惊,难道三年前草原上的事,皇上都知道了?
“奴婢不敢,皇上不怪罪璃儿逾越就已是天大的恩宠了。”
“璃儿,你照顾十八阿哥有功,朕…许你一面令牌。”
“一面令牌?”
“是,如他日你有求于人,不如直接来用令牌与朕换取。”
令牌,难道日后皇上知道了尚书府的事也能网开一面?不管怎样,宛凝还是忙跪下谢恩。皇上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到门口,又突然回头说:
“你可以在这里多坐一会,陪小十八说说话吧,他…明天就要走了……”
说完,皇上转身离开了房间。宛凝胆战心惊的站起身,后背已经冷汗一片。颤颤巍巍的走到棺木旁,往里探去,小十八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身上穿着他最喜欢的天蓝色朝服,腰间还系着宛凝送给他的那个荷包。望着这张曾在自己面前笑容无限的小脸,宛凝泪眼纷飞,心里有一个小洞,所有的伤痛和泪水都从那里飞快的涌出。望着十八,宛凝心底默念着:
“小十八,一个人到了那个世界,要小心照顾自己,要多多的快乐,千万别再像今生如此伤感了。寻户好人家,做一世无忧无虑的人,璃儿姐姐永远都记着你呢,你也是,要永远记着我啊。还有,小十八,你可要保佑你的十三哥和十四哥一切顺利平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