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孤帆远影
“什么？”易凊之陡然从欣喜中挣脱出来，学着狗娃子的样子，贴在草地上仔细的倾听。半响，在他耳中除了江水滚滚直下的声音外，什么都没有听见。
“会不会你弄错了？”易凊之有些怀疑的问道。
“不会。”狗娃子疲惫的脸上满是自傲，“我的听力很好，锦阳狗抓我就是为了我锻炼听力的方法，绝对不会弄错。”
“你没招？”
“招供我就没用了，没用了就离死不远了。”狗娃子自得的一笑，继续贴地面听着，“是骑兵，战马和骡马蹄声不一样。”
这时，易凊之也在远方的江面发现一个黑点，是战船还是别的什么，他不敢确定。但在这种时候，来不及观察和琢磨了，易凊之当机立断，拉着狗娃子，在半人高的蒿草中伏着身子，顺着江岸向着下游走去。
走了一段距离，江水拐了一个缓弯，江面上的那个黑点越来越大，虽然依旧辨不清楚是不是船，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却已经不多了。
“这是哪里？”易凊之停下逃命的脚步。
“我不知道。”狗娃子头都没抬，“江南岸都是锦阳国的土地。”
“这样不行……。”易凊之看着极远处连绵的山峦，眉头紧皱，“看样子对岸已经把我们逃脱的消息传过来了，身后的人十有八九是追我们的，甩不开追兵，我们就永远逃不出去。”
易凊之忽然想起顾天来在浓雾中依然能够确认他的位置，一箭箭的射向他，由此推敲，浓雾并不能阻挡顾天来的视线，很有可能他们是在顾天来的注视下跳水渡江的，所以渡江之后身后依旧有追兵也就不足为怪了。
狗娃子没敢打断易凊之的思考，又贴在地面听了一阵，才神情紧张的问道：“我们怎么办？”
“我们过江。”易凊之点头道：“顾天来看着我们跳江，一定会认为我们会顺江而下，或者爬上了南岸。却不一定想到我们又回去了。他们在这边大肆搜索之际必然疏忽了北岸。所以……。”
狗娃子考虑了一下，认同的点点头。两人再次携手跳进江水。
不同于游过来时的狼狈，休息过一阵子攒足了体力的两人无惊无险的，在江面上黑点接近之前潜游过对岸。
趴伏在蒿草从中，看着黑点渐渐变大，最终成为视野中双桅战船。战船沿着南岸顺江而下，配合着岸边的二百多位骑兵，仔细的搜索每一寸土地。这样的阵势让狗娃子和易凊之心中暗道好险。
看起来降将薛战的死，彻底的激起了锦阳国的怒火。易凊之在心里自忖着，老老实实的等战船在视野中消失，才带着狗娃子谨慎小心的向着视野尽头连绵的山峦走去。
趟过山脚以蓬蓬的不知名灌木从，易凊之看着如同归家一样狗娃子，在山林中随意的如履平地。易凊之在命轮之力的帮助下，才勉强的跟上他的脚步。
山巅的风有些硬，吹透单薄的衣衫，森森的寒意渗进易凊之和狗娃子的身体。站在山头远眺，身前是被伏龙江拦腰截断的一马平川的平原，身后是连绵不绝的层层山峦，撇开了追兵，易凊之的心终于完全的放下。
继续着山岭间的路途，易凊之也不知道该走向何处，在狗娃子的带领下，渐渐的走进郁郁葱葱的密林深处。
天色渐渐的暗淡，挣扎了一天的两人点起了防备野兽篝火，就着山泉水，几块烤熟的无盐的山兔野鸡入腹，回复了几分生气的狗娃子从他家乡的小山村讲起，一点点讲述到锦阳国为了他独特听力训练方法而抓他进了涪州大牢的整个过程。
易凊之分不清狗娃子讲述中几分真假，权当都是真的，口中随意的附合着，心中对未来却越发迷茫起来。
山里的夜，寂静又略带几分阴森，不时响起的夜枭野兽的鸣叫，让易凊之一直在半睡半醒之间。
当夜色刚刚被东方第一缕晨光取代，狗娃子猛然间惊醒，神情紧张的贴地倾听。片刻后，在易凊之的注视下，疑惑的说道：“两个人……，谁会一大早上进山？”
“猎户还是追兵？”易凊之的神情开始凝重起来。
狗娃子考虑了一下，低声说道，“龙首山原来是淮山国地界，后来被锦阳国占领。开始还好，自从涪州大营建立，官兵封山，龙首山的猎户都跑没了。”
“那就是追兵了。”易凊之急忙打扫着他们留下的痕迹。
狗娃子在山野中的经验要比易凊之深厚的多，推开易凊之，挖土掩盖篝火留下的灰烬，又拿腐草树叶仔细做了一番伪装，然后拉扯着易凊之藏在树林间半人高的灌木丛中。
山岭晨间的露水很重，打湿了埋身在落叶从中易凊之的粗布衣裳。易凊之感受着身下败叶中的蜘蛛螳螂之类的昆虫，它们正竭尽全力的挥霍着所剩无几的生命。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过往，易凊之小声的问询：“是不是你听错了。”
狗娃子摇摇头，轻声的解释：“山野中清净，有一点不同的声音十分明显，自然也就听的很远。”
易凊之心中十分好奇狗娃子这种独特的本事，伏地听声不难，但要在各种各样的声音中找到需要关注的，这不是简单的训练就能做到的，更多的是需要个人独特的天赋。想到这里，易凊之打消了询问他训练方法的念头。
狗娃子没有听错，又等了一阵子，就在易凊之要不耐烦的前一刻，两个结伴而行的身影从山林一角转了出来。
脚下绑腿，手中横刀，身穿粗布短打，胸前背后各有一个大大的“卒”字。两人一身穿戴和涪州大营中锦阳****卒是一模一样。
易凊之心中疑惑重重，薛战已死，顾良龙又不在军营，虽然从顾天来手中逃脱，或许惹起顾天来的怨气，但依照顾天来似乎不像是能舍弃一切穷追不舍的性格。何况那些追兵此时应该在伏龙江南岸搜索他的踪迹，怎么可能追到龙首山来。
眼前的两位军卒为什么进山？是仅有这两位，还是有更多的锦阳****卒遍布在这片山岭之中？
越想越不明白，易凊之慢慢的伸手接过狗娃子从江边就一直没舍得丢下的马刀，眼中的杀意渐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