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挤满了人，大多数都是男人。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站在高台上，神色倨傲的俯视台下众人，身边的小厮大声喊，让台下的人都安静一点儿。
“大家别吵，今日柯宅招三名小厮，年纪在十三到十八岁之间，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符合条件的都到柯宅门口等着！”那小厮喊了几遍，就陪着管家回了柯宅。
尹君伊费力的挤在人群中，等在柯宅门前，这柯宅还真挺壮观，朱红色的厚重大门，门口蹲着两尊不知道是什么的石兽。尹君伊心里琢磨着那句“昨日住进去的人，今天招小厮”的话。
门被推开，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先前那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走出来，清清嗓子，开口道，“刚刚忘说了，柯宅里不招本地的人，请泗水城的人离开。”
人群顿时吵闹起来，人们抱怨不断，其中有外地的人就欢喜的走到管家跟前，数一数，还真不少，竟有十一个人。
“还有没有外地的人了？”老管家喊了一嗓子。
尹君伊犹豫一番，还是挤上前去，随着管家走进柯宅。
宅子里的花木不少，倒像是什么大户人家金屋藏娇的地方，院子里种了不少珍稀花草，只是因为秋天到了的原因，只剩下菊花还开的好。环廊下挂了几个鸟笼，叽叽喳喳的吵闹，尹君伊只是大致打量一下，低着头随着那几个人走进房间里。
“你们等一下吧，一会儿少爷出来了亲自挑选。”管家撂下这么一句话，匆匆的走到屏风后，留下这十二个人在这里等着。
不一会管家就从屏风后绕了回来，几个环佩叮当的丫鬟环绕着一个少年走在其后，尹君伊站在人群后面，吃力的踮起脚，打量这少爷，没怎么看清那少爷的样子，只是注意到这个柯少爷在初秋就穿着厚厚的衣裳，面色苍白，头发干枯发黄，嘴唇倒是鲜红的。尹君伊踮了几次脚都无济于事，索性矮些身子，从人群的空隙中看过去。
那柯少爷神色不耐，挥开碍事的丫鬟，先拿白眼仁儿打量一番众人，大概是前面的人长相不合他意吧，柯少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尹君伊心里有点儿打退堂鼓了，这样的少爷摆明了不好伺候么。同站的几个人也露出犹豫之色。
柯少爷面露鄙夷，先拿鼻子闻了一圈，脚臭汗臭狐臭的统统赶出去，一下子就少了一半的人，剩下的衣衫不整的，长相属于歪瓜裂枣的，也不能幸免。尹君伊尽量低头，现在就剩四个人了，自己为了显得不显眼，还在脸上抹了点儿锅底灰，这下可好了，估计这洁癖少爷一定会把自己赶出去。
柯少爷转了一圈，倒没说尹君伊什么，只是让他们自己说一下姓名，其中一个明显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柯少爷眉头一皱，送他俩白眼仁，不高兴道，“你说的是什么我都听不懂，要你有什么用？出去！”那个外地口音的男子倒没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反倒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就剩三个了，不用柯少爷选了。尹君伊偷偷抬眼看过去，见柯少爷脸色不好，两个丫鬟上前扶着，大概是累了吧，挥挥手叫管家带这几个人出去。管家毕恭毕敬的，弓腰送柯少爷转回屏风后，然后带几个人走出房间，
“你们在少爷身边伺候都机灵点儿，有身为奴才的觉悟，主子的习惯喜好等更要牢牢记在心里，平日里也把自己收拾一下，少爷身子骨弱，奴才们不干不净的样子只会惹少爷不高兴，”管家皱着眉头打量尹君伊一眼，显然对她的瘦弱与肮脏极为不满，“你们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问我就成了，这是少爷的院子，既然少爷要你们贴身伺候，那就住在这里好了。”管家推开一侧不起眼的门。
尹君伊等人唯唯诺诺的走进屋，屋子很小，又潮湿阴冷，好在是一人一间，尹君伊对这样的住宿条件已经见怪不怪了，身边的另外两人还露出欣喜的表情。
管家见几人陆陆续续的走进自己的屋子，并且开始收拾起来，就转身走了。
尹君伊把木板床上的被褥抱出来，晾在外面，然后又扫灰，好在这屋子以前也没住过人，除了灰多点儿，没什么别的垃圾。
一下午的时间都在打扫房间中度过，等尹君伊抱着被子打算回房时，突听柯少爷的房间里传来一声瓷器的脆响，接着是女子嘤嘤的哭泣。尹君伊怔了怔，猜测这是丫鬟惹怒了柯少爷。
“吱呀”，门被推开了，一个丫鬟踉踉跄跄的奔出来，发髻还滴滴答答的流出水滴，尹君伊回头望去，见屋里昏暗的阴影下站着脸色阴森的柯少爷，手里举着茶盏，作势要扔。
尹君伊赶忙抱着被子闪到屋里去，哪敢在柯少爷的面前晃，只怕人家一个不顺心在拿自己出气。
······
第二天，尹君伊起了个早，去井边提了点儿井水洗脸，冰凉冰凉的，冻得她一哆嗦，人却清醒了不少，洗漱完后那两个人也打着哈欠起来了，见到尹君伊后，尴尬的打声招呼。
朝阳渐渐升起，带着秋日的高远与凉爽，柯宅的下人虽然不多，却也随着一天的开始而微微热闹起来。
尹君伊和那两个人都简单的做一点儿自我介绍，一个叫孙亮，一个叫吴高柱，三人算是认识了，就分开各做各事。
管家还抽空过来看看几个人，见尹君伊在扫院子里的落叶，就吩咐她一会儿去端热水，送到少爷房里，再伺候少爷穿衣。
尹君伊暗自疑惑，昨天明明瞧见那柯少爷身边有好几个丫鬟呢，怎么穿衣的事还要让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厮去做？不过疑惑归疑惑，尹君伊顺从的应一声，按照管家指的路，走去厨房。
“少爷，您起床了吗？”尹君伊端着水盆站在柯少爷的房门口，粗着嗓子问道。此时她说话非常不方便，大声了怕惹到那个少爷，也怕暴露出女子尖细的声线，小声了又怕少爷听不到，“少爷，小的给您端来热水了，您醒了吗？”
屋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尹君伊却已经累的两臂发酸，打算先把水拿走，一会儿再送来，但出于需要还是开口道，“少爷，您要是没醒，小的就先把水拿走，一会儿再给您送来。”
“谁准你端走的？！”屋里突然传来柯少爷不悦的声音，“本少爷什么都没说呢，继续端着！”
尹君伊听了后暗自咬牙，只能换一个姿势，抱着盆，缓解手臂的酸痛。在院子里打扫的吴高柱和孙亮对视一眼，又低下头去。
又过了一会儿，尹君伊胳膊酸痛的厉害，脸色都痛苦起来，咬咬牙，拼着挨罚开口道，“少爷，水凉了，小的去给少爷换一盆水行吗？”
“换一盆？不用，本少爷喜欢用凉水。”屋里立刻传来柯少爷的声音，带了点儿得意与捉弄，尹君伊气的直磨牙，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柯荼忍受着早上起床时的恶心晕眩，目光盯着窗纸上那个瘦小身子的剪影，捉弄别人的快意暂时冲淡了身体的不适，艳红的嘴唇勾出一抹恶魔似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