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设宴？”
段戈将吃完后的空碗轻轻放在地上，一边咂咂嘴，一边向阎行问道：“就算马家为姜都尉践行，与我何干？好端端的请我作甚？”
听段戈询问，阎行笑道：“你管他作甚？又吃又喝的还不好，你就愿意在这牢狱中吃着这粟米面的馒头，喝着这粟米稀粥？”
段戈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这有什么不好？虽然难吃，可是管饱，吃着舒心。自与马孟起一战，依着他那性子想来还不知道多记恨我呢。宴席虽好，只怕吃的不舒心。”
阎行闻言，皱眉道：“你说的也是，可是这是岳父让我前来请你，你若不去，我哪里却是不好交代。”
段戈说：“什么不好交代？我是囚徒，按理就不该随意出着牢门，还交代什么？”
“段戈，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段戈扭头问道。
阎行说：“去年年末的时候，成公先生依照陈大人的吩咐已经去了洛阳为你表功。据陈大人说，此番上奏，你的事情想来也能解决。你这牢狱还想呆着….怕是不可能了。”
“什么？”段戈一惊，赶忙问道：“陈大人真的这么说？”
阎行点点头，说道：“按时日来说，成公先生怕是也快回来了。不管你的事情如何结果，想来也就这几天就有眉目了。”
“哦。”段戈点点头，却是不见喜色，平静的说道：“算起来也是应该了。”
阎行一见，赶忙问道：“段戈，瞧着你的神情，怎么不见一点喜意？”
段戈苦笑道：“我父一生征战，算是为这大汉立下汗马功劳，却是凭空被人诬陷自尽。此番前途未卜，我能高兴什么？”
段戈这番话一出口，阎行也不禁黯然，顿时默然。
他虽然从小就是孤儿，幸赖有韩遂豢养。说起来，也不算孤苦。可这遭遇大致相仿，又怎不明白段戈此时心情。
半晌，阎行才出口说：“不说这些了，免得徒增伤感….话说回来，这马家设宴，你倒是去不去？利索一点，我等着你回话。”
段戈展颜一笑，“去！怎么不去？就如你所说，马家有吃有喝….怎能不去？”
*****
雨水，噼啪的砸落在地上，泥水四溅。
马腾这一次到是考虑的极为细致。段戈刚要对李肃说，李肃已经已经笑着对段戈说：陈大人已经知道此事，若是段戈要去马家赴宴，不必通禀，只需与阎行同去就成。
不光这样，李肃还殷勤的为段戈找来一件蓑衣，说是外面雨势甚大。有着蓑衣护身，淋不着雨，也不会伤了身体。
段戈冲着李肃一笑之后，就披着蓑衣与阎行两人除了牢门。
马家的府邸坐落在允吾城中最靠近中心的一条大街上，地段极好。
因为有韩遂的关系，马腾很容易的从先前主人手中得到了这出宅子。不光这样，据说那这宅子原先的主人嫌弃允吾战乱不断，担惊受怕，很早就想迁居别地。马腾这一来正好，宅子也就作价极低的给了马腾。
那价格低的，让许多人都不相信，几乎半卖半送。
当段戈从阎行口中知道这事情的时候，段戈只是嘴角微微一撇，并未多言。
这世道，有很多事看似微妙却又在情理之中。
依着马腾那笑面虎的本性，若是买宅子还要花高价的话，他也就不是马腾了。
嫌弃战乱，先前怎么住的挺好？偏生马腾来了，就担惊受怕？
说出来谁信？
只是此事与他无关，费心思想那事情纯属多余！
允吾城说来不是很大，说话间来那个人已经来到马家门口。
虽说马腾广邀城中名士，可凉州名士也是寥寥，允吾城又能有多少？即使加上军中诸将军，也就二十多人。自然不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景象。
两人在经过马家护兵的简单询问之后，慢慢的向内走去。
“前面的可是段戈？”
两人正在说笑间，忽然后面传出一声呼喝。段戈一挺，刚忙回头看去。就见一名少年带着先前马腾于校场带着的两名童子走了过来。
那少年唇红齿白，颌下无须，一番武人打扮，头上披散着头发被一根布带系住，浑身透出一股子阴柔之气，却也说不尽的风流潇洒。
段戈点头道：“某正是段戈，不知这位公子唤我何事？”
段戈这一答不要紧，那边少年一听段戈点头承认，立刻操着纤细的声音骂道：“原来真是你这贼子，你这厮…到是卑鄙。”
段戈一怔，却不知为何被骂，面红耳赤，嘴巴张了又张，却不知怎的硬是开不得口。
少年一见，更加得意，“不想看着你长得还算有模有样，却是做事下作，为人不齿。”
连番被人臭骂，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又何况段戈。
恼羞成怒道：“你这少年，好不知事。当某好欺负是不？为何刚一见面就连番痛骂？”
少年答道：“前番比试，若非你下作卑鄙，以你的本事，怎能赢了我家大哥？”
段戈一听，却是忍不住放声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什么原来如此？”
段戈一扫眼前少年，冷厉道：“原先想来，马孟起再是无用，也不会如此。可今日一见，却是不过如此。”
少年急道：“我是我，你怎能提我大哥？若非先前你们比试，我大哥又怎能中你奸计？弄得现在每日只知低头练枪，连我们都不理会。”
“我说你大哥怎的？比试就是比试，输了就是输了。若非他马孟起狂傲，想要挑战阎都尉，我又怎能下场？不错，我的本事是不如马孟起，生死搏杀的战场之上，谁管着你本事如何？活着就是唯一的道理。我使计又能怎样？沙场之上比那诡异难测的计策多的是，谁敢说是奸计？只要能胜，能活命，我管他是否卑鄙！
原先还觉得马孟起虽说狂傲，可还算不讨厌。可今日见了你们兄弟，到是让我大失所望，说白了，你们这不是在为马孟起找场子，而是…”
“而是什么？”
段戈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变得格外凌厉，一字一顿道：“丢人现眼。”
“你….”
少年顿时被段戈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着段戈颤抖，满脸都是通红的红晕。
段戈这番话，说的理直气壮，连阎行在一旁都是不住的点头。
不等少年开口，段戈继续说道：“再说说今日，你家马腾不管怎么说都是长辈。依着长辈所请，我这作晚辈的不得不来，我段戈是来了，却还没见到主人当面，却被你连番痛骂，瞧着你年岁也是不大，怎的如此蛮横？真当我段某人是泥人好欺负，任你辱骂么？”
阎行在一旁早就看不惯少年行事，在一旁听着也感解气，“段戈，你这话说得好。”
少年却是越听越气，两个弟弟在一旁，怎能掉了面子，突然间吼叫一声，揉身向着段戈扑了过去….
“文鹭，还不住手！”
马超突然从后面冒了出来，大声呼喊道。
不过声音低沉，隐含怒气，想来段戈这一番言语也被他听了过去。
少年的扑击，因为马超的喊喝突然一滞，手底下可就露出了破绽。也就是这刹那间露出的破绽，却让他吃了大亏。段戈一见少年出手，也是按捺不住，踏步迎上。
轻轻一摇头，闪过少年直奔面容砸过来的一拳。
脚下一个错步，等着两人错身而过，稍微拉开一点距离，段戈闪电一般转身，右拳就奔着少年脑门而去。少年本能的感觉后脑生风，赶紧低头躲闪，却是小瞧段戈这一拳的速度，那拳擦着少年头皮而过。
段戈左拳早已准备好，就等着这一下，见少年已经矮下身子，左拳闪电击出….
“膨….”的一声。
段戈顿时感觉到，左掌手指欲裂，疼痛难忍，抬头看去，只见在他面前却是阎行，吊着一张俊脸，也是吸着凉气…
“段戈，住手。”
“阎都尉，怎的是你？”
“怎么是我？”阎行指着少年吼道：“你也不看清楚，还要动手！”
段戈赶忙扭头看去，只见刚才一番动手，少年头上的布带早已的脱落。一头乌发垂落下来遮住面额，可依着那纤细的身段，谁还看不出来少年是个女儿身。
阎行拦在段戈身前，大声道：“段戈先前没看出来，不是你的错！可若要再动手，怕是就有点过了。”
段戈点点头，长舒一口长气，却不知道如何答话。
此时马超已经走了过来，脸色阴沉，眸子里泛出一股子杀机，“段戈，你算是长本事了，瞧着马家是不是好欺负，来来来，要动手与某家来，莫要拿我家妹子出气。”
“马孟起…..”段戈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却听那少女“呜呜…”的低声哭泣起来，却也知道自己理亏，便不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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