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三年冬，东羌边章与破羌北宫伯玉，烧当羌李文侯三部遥相呼应，再寇金城。金城太守陈懿率弱兵誓死抵抗，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二部久攻无果随而退兵。东羌边章攻击令居塞，被住手边军击溃，凉州边情随解。
******
北宫伯玉输了，而且输得很惨，来时所带的一千破羌骑兵，最后只剩不到五百，折损的族人当中还有他的亲生兄弟。
不管北宫伯玉在破羌老营如何伤悲，如何像受伤得孤狼一般低声嘶叫着舔食伤口。这与段戈已经没有干系，此时他却在郁闷当中。
为何？因为段戈受伤了，厮杀一夜的段戈都没受过一点轻伤，可就在最后却受伤了。除了腿上的刀伤之外，手臂、双腿，还有身上纵横交错了几十道伤口。
没有法子，他不是官军，只是囚徒，没有哪怕是最简陋的皮甲护身，久战之下能保住性命已然不错，受点伤罢了，还想去乞求什么？
可这伤却让他没有办法动弹，只能躺在地上，等着王方他们过来搀扶。用韩德的话来说：躺床上休息些时日，照样活蹦乱跳。
可惜他是囚徒，除了牢狱还好，这到了允吾，还得回那该死的牢狱去。
床？就是铺满稻草冰凉的地面罢了！
不过相比与陈屠来说，段戈的伤并不算重。
此刻，陈屠正躺在他的声旁却已经昏迷。这厮到算强悍，身上被两只箭镞穿透，勉强包扎下，又在城头上死战不休，伤上加伤，能抗到现在却依然生龙活虎倒让人不禁怀疑，这厮是否是钢铁般得筋骨？
王方正在给他包扎伤口，别说这王方性子软弱，可干这事情倒是把好手。
这包扎伤口也是一门学问，首先要找尽量干净的布条，还要有嚼的稀烂的草药覆盖，这样才能尽快止血生肌。包扎的手法也讲究，不单单是胡乱的包上了事，还要让伤者受不了额外的疼痛。
这番治疗也只能是轻伤，事实上依着这样简单的治疗，重伤的也只能待死而已。
凉州苦寒之地，士子稀少，医者更是寥寥。名医？只是妄想罢了！
这一场激烈的战斗下来，允吾城内流民遍地，实在是腾不出地方安顿他们这伙伤兵，只能在这允吾城外，简单搭建起帐篷，暂且按段下来。
同时，依着韩遂的建议，城内的百姓不能出城，谨防有羌人细作趁机入城破坏。
不过，这样到让段戈放下心来，要是城门一开，他那个母亲过来，还不知道如何应付呢！
隐隐约约的可以闻到一股子药味儿，还有一种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的气息。不是非常浓烈，却有些刺鼻。
陈屠倒还好，段戈却是感觉有些不适，揉了揉鼻子，问道：“阿方，那是什么气味？”
王方指着一旁的陶罐，笑笑：“那是一罐子老酒，洗刷伤口用的。”
酒？段戈皱了皱眉，这东西前世的时候只是听说过，却是无福消受，可闻着那气味，隐约有种让人作呕的感觉。
他不是一个好酒之人，前世是享用不起这般奢侈的东西，这一世，却是没有见过。
这时候，姜冏陪同两名文士走了过来。
那身高一点的文士，先是冲着姜冏耳语两声，然后向着段戈这边走来。
文士三缕长须，一脸刚直之相。
而另一名文士虽说五短身材，却是隐隐有着出尘之意。这两人一出现，身边的许多壮丁都是躬身行礼。
不用段戈去猜测，他也知道高一点的文士自是陈懿无疑，这番气势也只有金城太守身上才有。再加上那般长相，虽然没有见过，却也听过李姓狱卒提说过。
可那短一些的文士……本能的，段戈觉得一种让人隐晦的东西，就如身旁正有条择机嗜咬的毒蛇一般。
这个人，不简单！
三人走到段戈跟前，段戈不得不挣扎着起身，想要过去叩见。
姜冏挥挥手，示意段戈不用起身，笑着说道：“段戈，这两位就是陈太守和韩遂韩先生，你怕是第一次见，这次是专门过来看你的。”
段戈无法起身，只能抱拳道：“两位大人见谅，小人身子不便，无法起身叩见。两位大人莫怪！”
陈懿摆摆手，表示无妨，凝重道：“此番羌人寇边，若不是如你这般得勇士誓死杀敌，这允吾还真是危险，我等过来探视，到时显得轻了，哪能怪罪！”
此时韩遂却是向站在一旁守护段戈的韩德走去，问道：“先前疑兵之计，可是你出的？”
韩德摇摇头，抱拳说道：“都是段公子出的主意，不单单如此，依着段公子的计策，某家还与梁习等人端了李文侯老窝，破了他烧当老营。”
“哦？”韩遂眉头一皱，赶紧问道：“段公子我道是清楚，可梁习何人？你们那些骑兵又是哪里来的？”
“梁习是…”
“梁习是这山中猎户。”怕韩德露馅，段戈赶忙指着韩德答道：“先前羌人虐杀周边百姓，梁习与这位韩兄恰巧不在，幸免于难。就在半路上与小人相遇，因同仇敌忾，所以结伴杀上了烧当老营。”
毕竟梁习还是见不得光的盗匪，如今虽说帮了允吾，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明白梁习身份的韩遂会有什么想法？
能少些麻烦，还是少些麻烦的好！
“哦！”韩遂像是还有怀疑，可现在却不能说出，只能走到陈懿身旁说道：“大人，这些壮士立下如此功劳，到是不得不赏。还有这段戈，虽然尚且年少，可奇谋妙计加上做事果断，久后当真不凡。”
陈懿满意的一笑，冲着段戈赞赏道：“校尉大人的公子，怎能与常人一般。呵呵….”
在许多人的眼中，陈懿是严厉的，不苟言笑。
不过此时的陈懿看着段戈，眼里却满是笑容。
姜冏趁机上前道：“陈大人，那先前姜某对你说的事情…..”
陈懿皱了皱眉，不理姜冏，对着段戈说道：“段戈，老夫也不想隐瞒。先前姜都尉怕是对你们说过，出城死战之后，余生囚徒皆是不用再入牢狱劳役。可其他的人都好办，依他们的战功，老夫做主尚能免了他们的罪责。可你却与他们不同…..”看了看段戈依然漠然，陈懿接着说道：“毕竟你的身份敏感，老夫还没有那个权力。”
果然如此，段戈苦笑一声。这个结果他早就知道，没有上面的人点头，他还是劳役！
只能抱拳道：“陈大人莫要如此。这些小人自是清楚。”
“好！”陈懿一笑，“不骄不躁，如此方能成大器！”
“大人谬赞了，小人实不敢当。”
“不说这个….”陈懿摆了摆手，说道：“说起来允吾一役，城中官兵死伤已尽。那些余生的囚徒如果乐意，可投在阎行麾下，到是条正当出路。你可询问下周边这些汉子，若是也有这般意思的，便去寻阎行。好到有个着落之地，免得浪费一身好本事。至于段戈你….依着你这般功劳。老夫定然上奏朝廷，好歹给你博取个自由身，任谁也说不得什么。”
“小人这就谢过大人了。”
“另外….”陈懿接着说道：“在你的事情没有着落之前，也不用着急回牢狱。毕竟身子有伤…老夫已经和阎都尉吩咐过了，暂且先住在他那里，等身子好利索了再回去。趁着这段时间，也陪陪你的母亲。”
陈懿说完，也不管段戈如何反应，回头对韩遂问道：“文约，老父这般安排，你可有异议？”
韩遂摇摇头，躬身说道：“大人安排妥当，属下无异议！”
******
允吾城外，阎行正在张横，马玩的护卫下肃立在东门。
杨秋程银的尸首已经找不到了，千军万马的践踏下，敌我双方的尸首均被践踏成肉泥，混合满地的泥水，早就分不清哪个是汉人那个是羌人。
不过，阎行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
仇，他是记下了，早晚有一天他定要将羌人啥的亡族灭种。
随着程银杨秋身死，手头没有兵将可用的阎行就将眼光放在了原本瞧不起的张横，马玩身上。阎行觉得这两人倒算是骁勇，调教一番自不必程银杨秋差。
张横，马玩两个人也早就过惯了暗无天日的囚徒生活，正好阎行需要他们，他们也需要有个安定稳妥的出路，自然一拍即合。
此时，在三人面前正是摇摇欲坠的城门，木制的门板上裂开数十道望而生畏的大缝。
看着这些大缝，即使沉稳如阎行，也不由感到头皮发麻、心中凛然。
“都尉，这城门怕阵经不住任何撞击了。”张横探着阴阳脸，指着正门说道：“咱们这一次赢得侥幸啊！”
“晤~~”阎行微微颌首，目光寒凉似水．半晌才沉声道：“张横，马玩！”
两人赶忙挺身而前．疾声道：“都尉有何吩咐？”
阎行道：“召集城中壮丁，修葺城门，谨防羌人再来偷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