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英殿里,我披着衣服斜靠在绣春塌上。肩背上的鞭伤,已经由阿沅细细的上了药,虽然还疼,但火辣辣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门口有个身影一晃,我听到御风的声音:“公主……”
我对着阿沅她们说:“你们先下去吧。我跟江统领有话要说。”
“是。”阿沅向来乖巧,听我这么说,忙领着众宫人退出了大殿。
整了整衣衫,我扬声道:“御风,你进来吧。”
御风从门口进来,皱着眉头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一笑,道:“跟我没那么多忌讳。有什么就说吧。”
他还是犹豫了一下,说道:“公主不该跑去替元隐泽挡鞭。”
他用的是“不该”,而且带着埋怨的语气。这是我跟他相处十一年,从来没有过的。
我软语解释道:“我知道这样做不妥。可是当时我别无选择,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公主以为南帝会把他的宝贝太子打死吗?”他目光灼灼盯着我说。
我“呵呵”一笑,反问道:“你以为他不会吗?他自己都说了,南洲不是就隐泽一个皇子。”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止一个皇子不错。可是别的皇子比得上南帝精心栽培了二十年的嫡皇子吗?”
是啊,其实我也想不通南帝怎么下得去那个狠手。隐泽是他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何况还顶着嫡长子的名头,真打死了,对他和南洲都没有好处。难道是在东曜使臣面前做戏?细想下来也不对。做戏也不用那么真啊。随便打几下就好了。
我正欲开言。殿门口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起。阿沅在门口说话:“公主!”
“什么事?”我带着薄怒问道。
阿沅听出了我的不悦,更加恭敬地答道:“太子殿下那边只怕要不好了。皇后娘娘派了李嬷嬷来求公主去一趟东宫。”
我皱皱眉头,问道:“什么叫不好了?”
这次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回答的:“回公主,太子殿下从御书房被抬回东宫,就一直不省人事,连太医开的药都灌不下去。皇后娘娘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求着公主去看一看。兴许有公主在,太子爷还能挺过这一节……”说到后来已经是泣不成声。
“嬷嬷说的这是什么话。太子的伤自有御医诊治,本宫前去又能帮上什么忙。”我淡淡答道。
“公主……”那嬷嬷急呼出声。
我摆手道:“不过太子伤重,本宫理应前去探视。你先回去回禀娘娘,就说宜修换过衣裳,即刻就到。”
那嬷嬷磕了两个头,答应去了。
我回头望着御风叹道:“你也听到了。南后都用了‘求’字,我再不应下来也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他点头道:“是,公主说得不错。而且这一趟走与不走,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如果不出我所料,南州太子伤势虽然凶险,但还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真正要命的是,三国的战事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愕然的望着他,问道:“何出此言?虽然东曜使臣负气离开,三国之间必然大起风波。但是东曜还不会傻到同时和两国为敌吧。”
御风叹道:“这个日后公主会明白的。想必此刻公主还忧心你那位太子表哥的伤势,还是快些过去吧。”
说不担心是假的。我和隐泽相处日久,怎么也有些感情。何况这次他因我受灾,我心里已经是好生过意不去。若是害他丢了性命,我一辈子也不会安生。此刻被御风说破,我俏脸一红,唤了阿沅去内室更衣不说。
来到太子寝殿的时候,我看到殿里围满伺候的宫人,床前几个太医正手忙脚乱的处理伤口和灌药。南后坐在床边,拉着隐泽的手低泣。南帝不在,大约是气还没有消。
太后坐在不远处,没有像昨晚那样表现出过多的关心,反而眼神有些怔怔的。我正纳闷,她抬头看到我,猛然带着怒意喝道:“皇后!是你把橘丫头找来的?!”
南后一哆嗦,低声道:“母后赎罪,臣妾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太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孙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橘儿,你既然来了,就过去看一眼泽儿吧。怎么说你们也表兄妹一场。”
我觉得外祖母今日怪怪的,也不便多问,只是答应了上前去。
隐泽脸色青白,眼眶深陷了进去,看起来真是只剩下一口气了。外伤基本上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只是在纱布上渗出斑斑的血迹。我只受了一鞭都受不了,他可是新伤加旧伤,好几十鞭呢。而且还是两天之内挨的。
太医正一遍遍给他灌汤药,只是牙关紧咬着又全从嘴角流出来了。南后在一旁看着,只是哭。我知道她把我叫来,无非是想让我表表衷肠,最好能把他唤醒。可是这样的话我一句也说不出来。我只是教太医们按摩他的手脚,让他的身子慢慢纾缓下来。
足足忙活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把药喂进去了。又等了两个把时辰,月亮都升到了半空。太医终于开口说,伤情已经稳定,只要慢慢调养就可以了。
我站起身来,腰酸背疼得厉害,鞭伤也是隐隐作痛。南后感激地拉着我的手,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安慰的朝她一笑,却听太后叫我道:“橘儿,跟我回泰芳殿!”
我只得放下南后的手,说道:“皇舅母,既然这里没事了,你也早些回殿休息吧。宜修先告退了。”说完快走几步,追上已经先行走出殿门的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