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秋说的是:“锦凰殿从来只认一主,如今的主人只有公主殿下一人。”
我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不是不相信母后会如此放权给我,可是毕竟我才十六岁。
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算起来应该有十年了吧。那时我很是调皮,有一次竟然拿了母后一整匣的夜明珠当弹丸玩,只为了看它在夜空中划出的光亮弧线。被发现以后,原本以为少不得一顿训斥。没想到母后只是搂着我说:“你弟弟是男孩子,父皇会把北祁的江山都留给他;母后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开心就好。”
言犹在耳,只是我已经不复当年倚在母后身边那个总角垂髫的稚嫩女孩。突然醒悟,其实我一步步的行动,母后更多是支持而非反对。要不然,也不会在我自作主张用许嫁高承宇来为大姐雅颂谋取婚事时,将凤凰项圈交给我。想来我跟元隐泽的联手,母后也是知道,只是她不赞同我们“私奔”的极端做法而已。
孟知秋见我如此情状,上前一步道:“公主无须多虑,有道是英雄出少年。长公主当年接手锦凰殿的时候,也不过十八九岁年纪。”
我回神笑道:“让孟阁主见笑了。我确实没有想到殿里还有这样的规矩,母后也不曾跟我提过。既如此,你先把关于东曜高清野的资料拿来我看吧。”说着便在案几前的椅子上坐下。
孟知秋领命。走到一旁的花梨木书柜前,从腰间取出一串黄铜钥匙,打开左起第二个柜子,在最上面那层取出三本册子。那册子是青面线装的,上面写着高清野的名字,下面分别标着一、二、三。他取出来,又将柜门锁好,恭恭敬敬地递给我,说:“三国之中的重要人物,我们都是登记在册的。有些人是成名之后才开始记录,但像皇亲贵胄,比如高清野这样的,从出生就开始记录,所有的重大或者特殊的事件都会登记在册。这样的记录我们都是一式三份,在三个总阁都可以查到。”说完就静静侍立一旁。
这是我早就知道的。因为不敢留在东都,又不便回祁都,所以才和御风辗转来到珩梁。我点点头,翻开第一本册子,果然上面写着:“高清野,东曜六皇子,生于承平五年,生母楚淑妃,乃东曜大司马楚燎之女……”我略过前面的,直接拿过第三本翻到最后几页,上面是这么写的:“犬戎之战后,九王于泗水城伤重而逝,疑似被御医下毒所致。后暗探跟踪宜修公主前往泗水,发现九王乃诈死……公主还朝后,九王日日大醉于荒野,后缠绵病榻半月有余。病愈后,三阁俱失所踪,疑往关外而去。”
我将手中册子砰然合上,脑海中不断地回荡了“缠绵病榻半月有余”和“疑往关外而去”的字眼,撞得我脑仁生疼。
再次打开册子,我才逐渐平静下来,将目光锁定在“关外”两字上。
锦凰殿总共只有三个阁,总部分别设在在东曜、南洲、北祁的都城。如果完全不知所踪,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往燕西关外去了,只有那个地区对于锦凰殿来说是真空的。
锦凰殿之所以会在关外没有势力存在,说到底是因为这是后妃公主所建,要做的无非是保全和争夺后位、储位。而军政大事则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抬头看着孟知秋,我沉声道:“派一支小分队,出燕西关,入西陵。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查清楚高清野的动向。还有,查查他和新建的西陵国可有什么关联。”
他肃然道:“前主人也曾经起过这样的念头。只是我们的势力还不曾渗透到燕西关以外的地方。最终还是没有成行。如果不是非查不可……”
我面色一凛,说道:“我既然让你查,自然是非查不可!”
他见我神色有异,忙躬身道:“属下遵命。”
遵命?随便派几个人去,过个一年半载回来告诉我什么都没查到,也算应付交差了。反正他已经贵为阁主,只要没有大错,我又轻易免他不得。而且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不能在朝廷当官的。如今当真是可以对我们无所求了。
想了一想,我缓和了面色问他:“孟阁主可有子嗣?”
孟知秋答道:“禀公主,知秋有一独子,名孟凡,今年二十三岁。”
我笑道:“孟阁主,这趟差事办成了,我许你阁主之位日后由令公子继任。”
孟知秋喜出望外,一揖到地道:“谢公主垂爱。知秋这就让小儿率队前去西陵,一定不负公主所望!”
“好,那我就敬候佳音了。”我从容答道。把自己的目标转化成下属的目标,这就是在上位者的艺术。有孟知秋的儿子带队,必定是精兵强将。凭着锦凰殿的能耐,就算从来没有势力渗透,我也决不相信他们会查不到一点踪迹。
看到一旁御风在衣袖下对我竖起大拇指,我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