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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王骷髅

我发誓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瘦得跟非洲难民或者抽大烟一样的人,简直像骷髅一样。他年纪不大,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戴金属细框的眼镜,穿着市重点高中的校服,背着一个样式普通的书包,平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站得很直。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会出现一个电影里一样身著黑衣、有着神秘气场的灵异界大叔呢,原来是一个普通高中生的样子。

于是我跟他说:“我确定不是错觉啦,我还有照片为证哦。”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照片可以PS。”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也许就是无数电影里提到过的试图蒙骗普通百姓、掩盖事实真相的所谓“权威人士”。于是我一下子愤怒了,说:“切,你以为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要把照片发**!让大家都来看,难道所有人都会产生错觉?”

他咬紧牙瞪着我,明显很生气,哼哼,理屈词穷恼羞成怒了吧。我刚要做一个华丽的转身,踏着高傲的步子回家发**,顺便气死这个人。

“告诉我你的名字。”传来傲慢的、程式化的声音。

嗯?难道是这小子在搭讪本姑娘?久违了的邪恶的欲望涌上了我的心头,我摆出最甜美的微笑、最天真无邪的眼神,转身用童稚的声音说:“我叫红领巾。”

然后如愿以偿地看到他霎时古怪的脸色,皱着眉,眼睛里是被愚弄的恼火,唇角却是艰难忍笑的样子。然后,我忍着爆笑的冲动,转身快步走开。身后一直没有动静,他应该是还呆站在原地吧,哇哈哈哈。

突然遥遥地传来一句“知道鬼打墙吗?”

我回过头,“当然知道啦!”

我这几天恶补的灵异知识和恶灌的灵异故事中有一部分是关于鬼打墙的。他微微一笑,是促狭意味的笑,眼睛很亮,眉毛轻扬,然后行了一个缓慢优雅的欧洲绅士的礼节,轻声说:“那么,请好好享受吧。”接着他转身走掉了。

我就呆呆地看着他一步步走掉,没办法反应,因为我沉浸在震惊的情绪里,刚才,那一霎,我,居然、居然被他惊艳到了!他让我想到了看过的一部电影《圣诞夜惊魂》中的骷髅男主角,清瘦、优雅、神秘、带点艺术家的神经质和易感。Oh,我的天呀,我一定是被灵异什么的扭曲了审美观,居然会觉得一个骷髅很帅很迷人!我回去以后一定要狂看偶像剧找回我的主流审美观!

在我为自己无比震惊之后,我才反应过来,“鬼打墙”?不会吧?但我有不祥的预感告诉我这是真的。我压下心头的不安,快步往车站走。我记得是先左拐,再右拐就到了。咦?怎么会?怎么还是一排排房子?我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古旧又空空荡荡的建筑群里撞来撞去,甚至有撞入了另一个世界的错觉,不,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因为我一直没有看见人,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徘徊在一个怪诞的梦境里。我记得曾看过一个科幻小说,主人公误入另一个时间停止的空间,他在里面不老不死地走了几年。我无法克制地去看自己的手表来证明时间没有静止。不知道是第几次看手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心惊。已经一个小时了,明明只要十五分钟的路程。要是走不出来的话,我真不敢想。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我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走迷宫最重要的是方向、标记、地图。首先是方向,现在已是傍晚,太阳在西方,我朝着太阳的方向走,只要我一直冲一个方向走,就一定可以走出去!怎么会?!我的冷汗湿了衣衫,我正对太阳往前走的时候,太阳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左移,让我不停地修正方向。不对,这样不对,这样我明显在转弯,最后一定会变成绕圈圈。我停下脚步,太阳也重新静止不动了。看来方向不起作用,我从包里拿出了本子和笔,边走边在本子上画简图,并留一张纸边走边撕扔在身后做记号,真庆幸今天没有风。可是,我可从来没画过地图,再加上这里的房子犬牙交错,巷子左拐右拐,很快我的本子上就布满了我自己也看不懂的凌乱线条。至于纸片,我在走了十几分钟后又看到了我扔下的纸片,我猜我是走了一个“9”字,我转身继续走。只要避开我扔下的纸片走,我探索的地方就越来越多,就可以发现出路。可是我发现纸片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周围都是纸片,我却对出路在哪里没有头绪。等等,最开始的时候,我走的时候,太阳在左移,我停的时候,太阳也停,鬼打墙不会强大到改变太阳的方向吧?就是说……太阳的方向是不变的,鬼打墙造成了某种效果,好像我周围的世界在我运动的同时在绕着我旋转,所以……只要坚定地朝着太阳走,就真的可以走出去!什么在转弯、会绕圈圈全是错觉!

二十分钟后,我顺利地走出了老建筑群,我看了一下表,截止此时我已经在老建筑群里呆了三个多小时了。真是噩梦啊。找个人问了问路,发现公交车站在建筑群的另一侧,可我死也不想靠近它了,就乘出租车回家了。真是心有余悸啊。回去一定要说服我爸妈给我买手机,还要带GPS的!

到了家,我先是好好地洗了个澡,然后就躺在床上,腿疼得像是跑了冬季长跑。其实,我过去一直觉得鬼打墙算是最不刺激的一种灵异经历,既没有见到什么鬼怪和恐怖的场景,又没有什么理由。可是,今天亲身经历才觉得其实非常恐怖,自身的常识被否认,尝试一次次失败,绝望,焦虑……啊啊,不能再想了!

“既然是鬼打墙,那个男生是鬼?”没办法,思绪就是停不了。“夏天校服的款式是我刚升上高中的才改的,记得当初自己还大呼幸运,那么他应该是今年才死的……”好可惜,才那么年轻,而且还挺有气质的。惋惜了一下,我就又转移视线了。“还有八卦镜……要好好上网查一下八卦镜还有复习一下镜面成像。说起上网,到底要不要发**呢?发,一定要发!本姑娘可不是一个区区的鬼打墙能吓退的!”

通过查资料,我发现那个奇怪的八卦镜是八卦平光镜,常用用法中没有挂在门上的,另外大部分市面上的八卦镜都是青铜质地的,而不是我看到青铜镜面和铁的八卦图,而且那个八卦镜与我查到的图片相比又小又简陋。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哪个平面镜能成上下颠倒的像!这才是最诡异的地方!于是,我在**上简明扼要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只是漏掉了那个男生,因为万一他还是个活人,而且还是个有法力的活人,我惹了他岂不是会很惨?唉,真希望有别人也去查看,找出一个科学的解释或一个超自然的解释。

真奇怪,我明明是自己去找灵异事件的,结果真的发生灵异事件的时候,我又拼命地想找出科学合理的解释。也许是因为我所在的生活圈充满了科学,我对它很熟悉,而灵异和超自然,对我来说无论看了多少灵异的照片什么的,那终究是另一个世界的传说,陌生,未知。陌生和未知的东西都是恐怖的,因为你不知以什么对付它。唉,这种叶公好龙式的探索……睡意朦胧的时候,意味不明的忧伤也同时袭来,伴着我进入梦乡。

睡了一个很香甜的觉,心情又好了。为了安慰我昨天受惊的脆弱心灵,我今天就休息一天,在家看动漫好了。先打开电脑看**的回复。“真的,真的?人家也去看看好了。”“哦,这个地方离我家不远啊,我奶奶还说过这地方有点邪呢。”哦呵呵呵,看来有不少人感兴趣哟。当然也有“假的吧。”“PS。”这样不和谐的声音。哼哼,是不是假的,你们去一下不就知道了吗。不管了,看动漫。悠闲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条愤怒的回复。“哪有什么八卦镜!也没有鬼打墙!最讨厌哗众取宠的人了!”“伦家娇嫩可耐的心灵被欺骗了!求安慰!”“靠,想也知道照片是PS的,一群没脑子的人!”“不关注现实问题,反而去集体看这种没影的热闹,鲁迅笔下的国民的劣根性冰冻三尺啊。”……我的心凉了半截,八卦镜不见了?我忍着自己的恐惧,借了干姐姐的手机赶往那栋苏联式老宅。这次很顺利,没有奇怪的男生,没有鬼打墙,但是……也没有八卦镜。

完了完了,我再也说不清了,我的信誉就这么被毁了。由于我在学校是一个内向文静的好学生——至少外表是这样,很多抱怨吐槽不方便说,于是开始用**,没有加一个我日常生活中的熟人。但我渐渐开始认真经营它,不敢对身边人说的感受得到很多不同性格的“熟悉的陌生人”的认同和附和,有一种很神奇、很微妙的感觉,于是开始在意回复和粉丝数。看了一部好电影,急于分享,而不用考虑它的某些少儿不宜情节是否会毁了我的乖孩子形象;无所顾忌地发泄情绪,不必担心别人的猜忌,或伤害到别人;偷偷关注我喜欢的作家……它已经如此重要。

解释数次无果后,我一度想供出神秘的校服男生,但考虑到某些网民的强悍和人肉搜索造成的很多悲剧,我还是坚强地忍住了。但是,八卦镜的消失应该与神秘男有关。就算他与此无关,他也与灵异有关,接近他对我的灵异事业绝对有好处。我决定暗中调查他。

嗯,市重点高中的学生,在八月穿校服背书包的,应该是需要提前开学的高三学生。还有,他去老宅干吗?难道他也发现了八卦镜的事?还是他家住在附近,碰巧经过?总之,趁着这段时间只有高三上课,我就天天去那个高中的门前蹲点好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打探了消息后在中午放学时间前半个小时到某高中(因为下午放学时间不定),等到放学,如愿在一堆脸色萎靡的活学生中看到了鹤立鸡群、瘦得不像人类的神秘男。我一个箭步冲过去然后一把揪住他,在他的同学的哄笑声中把他拉到一个僻静处,在此期间他除了刚看见我时有点诧异其余时间一律是面瘫,也不挣扎。他站直身体,静静地看着我。

我说:“王丁是吧?还记得我吗?我想知道八卦镜的事。”

哦哦,读者们一定奇怪我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的同学们一直在叫“哇,王丁!你金屋藏娇啊!多久了?也不告诉兄弟们!”当然,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两个字,但音是这个没错,至少可以唬唬他,好像我对他的事了如指掌。

可是他一点都不慌张,淡定地回答:“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哇塞!小说电视剧中的经典台词啊!出现十次九次都是在说谎啊!居然在现实中出现了!!很搞笑有没有!!!我愣了一秒,迅速回神,威胁道:“我已经拍了你的照片,马上就发**。”

“第一,你的**还有人会信吗?第二,有证据证明我与什么鬼打墙有关吗?”

“没有证据也没关系,只要发了**,你就会有麻烦吧。”

据说,各种奇特的人都很低调,混迹于人群之中,不愿惹人注目,我猜他也是这样。沉默。宾果,猜对了。

“网络上的言论也是要负责任的,你如果毫无根据地编故事并使用我的肖像,造成我的困扰的话,我可以依法起诉你诽谤。”

不是吧,这么严重。沉默,又是沉默。这个时候就是要看谁更舍得冒风险,谁先开口妥协。

“那是我家。”他突然开口。

“嗯?”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那么,这位同学,我可以请问一下,你是以什么立场在威胁我?每个人都有秘密,你刚才是在威胁我如果我不说出秘密来满足你的好奇心的话,你将用非法手段来扰乱我的正常生活吗?”

“呃,这个,是你先用鬼打墙……”

“错!是你先在别人家门口窥伺在先,威胁我要发**在后。难道我不可以为了自己家的清静采取一些手段吗?”

“但是,那是灵异事件啊,它应该是属于大众的。”

“属于大众?”他嗤笑了一下。“哦,这样就可以满足你这样闲得无聊的人的猎奇心理了,也可以给广泛大众提供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顺便毁了我家的生活。”

“呃,这个……”

“而且,我不认为你的初衷是为了造福大众、服务人民。”他锐利的眼光看向我的相机。

“呃,可是,我迷路了很久……”我心虚地控诉道。

“针对这件事,由于关心则乱,我的处理方式有点过激,在此我要对你表达我诚挚的歉意。”他彬彬有礼地说,诚恳有风度的样子好像外交辞令。“并恳求你适当忍耐一下好奇心,不要再窥探调查,还我以及我的家庭一个平静。”

“呃,对,对不起。”

“不知者无罪。若无其他问题,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呃,哦。”

他优雅地转身离去,留下我在原地又愧疚又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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