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晴,距开学还有3天。
唉,昨天什么也没发生。珍贵的最后的假期时光啊,真浪费。我一边叹气一边查看朱砂是否变质。
也许是我的愿望被哪个神听见了,区区一分钟后,安静祥和的“排排坐,读报报”的清晨时光就被一个意外的电话打破了。
“喂,你好。”冽安闲地拿起话筒,但很快就轻挑眉头。“……是么。马上就去。”
放下电话,冽十指交握放在桌上,说:“前天夜里,乐乐醒了,秦某的妻子独自和乐乐相处一段时间后陷入了昏迷。邻近的病房里的人也出现了各种不良症状,如头晕、耳鸣、呕吐等。”
“果然问题还是出在孩子身上吗……”蔡教授苦苦思索:“这些症状很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好、好、好难得啊,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蔡教授想不起来的知识!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我本来都觉得他是神了!如今看来,他只是神人而已!(神人也很强了好不好?!)
“那就出任务吧。”马伯伯站起身来。
今天是冽留守。
瘦小的、满身是伤的乐乐躺在病床上,用惊惶的眼神看着我们这些陌生人。
“乐乐,乐乐,别怕,他们是侦探哦。”一个卷发的中年女人抓着乐乐的手安抚道。她是乐乐在聋哑人学校的老师。在这位温柔的老师面前,马伯伯和刘叔叔是警察,我和蔡教授是好心人。十分钟前,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天生一副坏人相的马伯伯,直到看了警察的证件才肯相信。
乐乐听后眼睛一亮,带着拘谨与兴奋地偷偷打量我们。我们事前调查过,乐乐很喜欢动画片《名侦探柯南》,所以对侦探充满向往。
毕竟是个孩子啊,尽管遭受了很多的不幸,还是有孩子天真的样子。我的心情忍不住亮了一下,又很快灰暗下来,这些事……真的是这孩子的关系吗?
“乐乐,我是马侦探。”马伯伯俯下身,微笑着说。
乐乐脸上浮现一丝严肃的怀疑和害怕。
“呃,”马伯伯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我长得很像坏人,对不对?”
乐乐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也不由自主地用力点头,何止是像?您的形象完美地诠释了“坏人”这个词。
“一个好的侦探可不会以貌取人哦。”马伯伯温和地笑着,“现在,我怀疑你叔叔的死是坏人干的,要问你一些问题。”
听到“叔叔”这个词,乐乐颤抖了一下,马伯伯马上握住他的手。
接着马伯伯对乐乐进行了一些常规询问,让乐乐用点头或摇头来回答。然后得知,乐乐确实亲眼见到自己的叔叔突然倒在地上,然后乐乐就因惊恐和受伤而晕倒了。接着,昨天乐乐也是亲眼看见婶婶晕倒。
当询问到婶婶对乐乐说了什么的时候,乐乐有点激动,张了好几次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看着乐乐着急的小脸和徒然张着的嘴,我无端地觉得烦躁。
“老师教过你手语的。”老师温柔耐心地引导。
乐乐学的手语并不太多,连比划带写一些简单的字,总算表达清楚了他的意思。乐乐的婶婶不相信秦某是突然猝死,逼乐乐回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怀疑跟乐乐有关,然后乐乐欲说无语,正在着急,就见婶婶突然晕倒了。
总的来说,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
乐乐的身体还很虚弱,于是我们只是简单地问了这些问题。离开前,马伯伯温柔地说:“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坏人的。下次来时,伯伯给你带蛋糕。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乐乐很开心地咧开嘴。有点不好意思地比划着什么。
“他说谢谢侦探伯伯,还说想见小狗。”
“小狗?”
“嗯,好像不是乐乐家的狗,是小区里的流浪狗,棕色的。”老师一边看着乐乐的手语,一边翻译。
走出乐乐的病房,我们奔赴另一个病房——乐乐的婶婶的病房。乐乐的婶婶已经醒了,呆呆地坐在床头,看见我们进来还是愣愣的。
“老秦一直说那孩子邪门……我还总说他……”乐乐的婶婶大睁着空洞的眼睛,眼圈红红的,“老秦打他,是老秦不对……可老秦死得冤……老秦平时不这样的……老秦总说,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全死了都是因为乐乐……老秦常说没能赡养父母……老秦心里也苦……”
这些其实我们都知道,通过调查,秦某平时为人相当不错,只是内心里认为乐乐是丧门星,所以对乐乐不好。被迷信的观念所主导,这个温和的、好人缘的男人竟然变成了虐待小孩的魔鬼。
胡伯伯耐心地听乐乐的婶婶好像喃喃自语般的话,语气温和地询问:“昨天你晕倒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头很晕,想吐。”乐乐的婶婶收回一点涣散的目光。“其实,我一直时不时感觉头晕。”
“从什么时候起?”
“从……大概两年前吧。”乐乐的婶婶努力回想着。“对!就是从乐乐来了以后!”乐乐的婶婶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扭曲,恐惧与恶狠狠同时绽放在脸上。
“那孩子是恶鬼!我真后悔!”乐乐的婶婶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白色的被子映衬着狰狞的手上鲜红尖利的指甲和暴起的青筋,让人不寒而栗。
我禁不住退了一步。
胡伯伯叫来护士,给乐乐的婶婶打镇定剂。
直到我们退出病房,乐乐的婶婶的疯狂的喊叫声依然隐隐传来。
“他是不祥的!不祥的!……”
我觉得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对乐乐的婶婶及其他感到不舒服的人的检查没有得到任何结论。我们只好先回去了。
“小刘,送我到乐乐的小区里。”马伯伯说。“你们回店里。”
“咦,马伯伯要一个人调查吗?”我问,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我过去总觉得调查一件事很帅,真正去做,才发现收集信息很耗体力,信息的琐碎很考验耐心,整合信息很需要智力。所以,我现在很累。(话说,你好像什么都没干吧?)
“不是。我去找乐乐要的那只狗。”马伯伯微笑着说。
“我,我也去!”我面对马伯伯的善良,自愧不如,也心生向往。
“那一起走吧。”
然后我们在小区保安的热情帮助下顺利地找到那只棕色的流浪狗。至于为什么惊动了小区保安?还得感谢马伯伯的坏人长相。
“我想现在就去医院送小狗,你呢?”马伯伯警惕地看着小狗,小狗也警惕地看着他。
“我,唔,我也去。”我快忍不住笑出来了,连狗都觉得马伯伯是坏人。一人一狗对峙的样子真是太有喜感了!
医院。
乐乐看到小狗,非常地开心。他咧开嘴,抱着小狗。他对着小狗张了张嘴,喉咙动着,好像在叫什么。然后小狗也汪汪地叫了几声。
奇怪,我的头开始晕了,心情也烦躁起来。真是的,忙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能站在这儿看乐乐和狗玩。
突然,马伯伯的手搭上我的肩膀,他紧皱着眉头,好像很难受,说:“我们出去。”
出去以后,感觉好点了。
“你也觉得不舒服了吗?”马伯伯问。
“嗯。”我心里一沉,看来真的和乐乐脱不了干系。
“玲玲玲……”马伯伯的手机响了。
“喂。”
“喂,小马,我终于想起来是哪里不对了。”蔡教授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大多数哑巴是可以发出声音的!说话需要大脑、声带、舌头和唇的共同配合,任何一个环节不对,都会造成哑巴。但是发出声音只需要声带!”
我的脑中闪电般浮现出乐乐逗小狗时动着的喉咙。
“如果,他的声带没有问题,却没办法出声的话……”蔡教授喘了口气:“有一个西欧的黑魔法,用声音来交换魔鬼的力量。”
“西欧?黑魔法?不太可能吧。”马伯伯说。
“你先检查。老夫马上就到医院。”
马伯伯挂掉电话,又拨了出去:“喂,诚,帮个忙,XX医院。带上检验声带的工具。”
不一会,蔡教授和刘叔叔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看来灵异骗子这个职业,跟警察和医生一样,随叫随到,工作时间贼长。
又没几分钟,昨天才见过的法医先生就到了医院。苍白瘦弱,一身浅色的休闲服。
“呃,他不是法医吗?”我悄悄地问马伯伯,总觉得法医给活人做检查很恐怖。
“他是自己人。”马伯伯说:“不用担心水平问题,他学医二十年了。”
不是吧,这位法医先生看上去才二十几岁啊。
蔡教授站在病房门口,一手按着太阳穴,若有所思地看着乐乐和小狗玩儿。
“我有一个疯狂的设想。”蔡教授缓缓开口,努力抑制声音里的激动。他甚至忘了自称“老夫”。
“?”
“不!也许不是设想。症状都符合,只是这……太不可思议了!”蔡教授深吸一口气,说:“听过次声波武器吗?次声波的频率与人的内脏的振动频率相近,一定强度的次声波会造成头晕、恶心、呕吐、丧失平衡感甚至精神沮丧;更强的次声波,会使人精神失常乃至死亡!”
乐乐意外坠楼的母亲,精神失常的父亲,陆续病逝的爷爷奶奶,心脏血管破裂而猝死的叔叔,晕倒的婶婶,还有我和马伯伯感到的头晕……完全符合!
“狗的听力范围包括次声波,所以它能听见那个孩子的声音。”蔡教授接着说。
众人都震惊了。
“对,次声波可以造成秦某那样的死状。”法医先生率先回过神来:“但有三个问题。一,乐乐自己为什么没有受到次声波的影响。二,人的声音,即使是次声波,能够达到致死的强度吗?三,人是如何发出次声波的?”
“……”蔡教授思考着。
“小刘,准备检验声音的设备。诚,拜托你检验乐乐的声带和内脏。”马伯伯当机立断。
一系列的忙碌之后(不得不说,灵异骗子团队效率奇高),我们拿着数据去了医院旁的一个宾馆,租了一间房。
房间很安静,适合工作讨论。
分析数据后,得出了结论。
一、乐乐的声带结构与常人有细微的不同。
二、乐乐的声音是次声波。声域很窄,大约7Hz~19Hz之间。
三、乐乐的内脏几乎没有损伤。乐乐的内脏的振动频率在0.1Hz~7Hz之间。
四、乐乐的声音强度很正常。
看着这些让人惊叹的结论,大家都沉默了。
“造物主的杰作啊!”蔡教授神情激动地感慨道:“他的声域恰恰与他的内脏的振动频率错开了。否则这个奇特的人类根本不可能存活下来!”
什么造物主的杰作?!明明是造物主的恶意捉弄!就是因为这个,才使得乐乐的亲人相继去世,才使得乐乐背负着“不祥”之名!
“但是,即使乐乐的声音强度达到最大,能致死吗?”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喊一嗓子就能杀人,难不成是狮吼功?
“应该是乐乐当时的声音频率恰恰是秦某的心脏血管的振动频率,发生了共振,才……”蔡教授说。
又是一个巧合吗?我不由得想起了新闻报道上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说法。
“但是,为什么乐乐的老师同学并没有受到次声波的影响?”马伯伯说。他应该是早对乐乐的事情做了详尽的调查。
“潜意识……”法医先生喃喃道。
“?”
“乐乐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所以便认为动用声带是一件没用的事情,所以他懂事以后就没有再用声带——不对,是不再对人用声带。他可能在偶然间发现自己用声带时,狗有反应,所以这成了他与狗之间的一种游戏。”
“所以,乐乐八岁后,身边的人没有受到次声波影响的。直到他被秦某虐待,求生欲望让他不知不觉地用了声带……秦某的妻子那次也是。”马伯伯接着说。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都在找是否还有无法解释的地方。
“事情清楚了。接下来的问题是,怎么解决这件事?”马伯伯说。
“只能发出次声波的人类……”蔡教授的眼睛亮得妖异,里面溢满了不知名的狂热:“军区的那个项目……”
“不行!我不同意!怎么可以让这么一个小孩子去做试验品!”马伯伯大声说,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蔡教授,好像他再说一个字,就会扑上去把他撕碎。
我被吓坏了,完全不知所措,第一次看到温和的“坏人相”的马伯伯这么狰狞强硬的样子。
“是吗?你有这个决定权吗?”蔡教授胜券在握地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不如赌一下,春雨和上面的态度。”
马伯伯的眼光闪动了一下,身体僵住了,神色黯然下来。但他还是坚持站着一动不动,双手紧握着拳头,眼神无助而坚定。
这是怎么了?从马伯伯的姿态,我看到一种誓死维护某种东西的决绝。仿佛他面前的并不是头发花白、个子矮小的蔡教授,而是一头猛兽或一种强大的无法违逆的力量。
“如果,他们并不知道呢?”法医先生温柔的声音中揉进一丝危险的意味:“掩盖真相是你们的本职工作,应该驾轻就熟吧。而你,尊敬的教授,你不会武。”
“哦?看来冽的也站在那边喽?”蔡教授笑了,眼镜下的眼睛微眯,锋利而危险的眼光一闪而过:“你们要在这里杀人灭口吗?为了一个扭曲的人类,隐瞒同事和上级,杀掉自己的同伴?”
“不必杀你。”法医先生柔和的声音蕴含着自信:“只要让你沉默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乐乐就从来没有过声带。”
“诚,你……”马伯伯讶异地看着法医先生:“你要切除乐乐的声带?”
法医先生轻轻地叹了口气,微微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
马伯伯的神色复杂。
蔡教授勃然大怒:“这是多么稀少的一个人!这是上帝的杰作!你们竟然要毁了他!迂腐!愚蠢!”
“总好过成为实验室中的小白鼠!”法医先生也声色严厉起来。
“你懂什么!他的声带可能会给科学技术带来进步!为了大部分的人的利益,必须牺牲少数人!这是历史经验,也是一个族群的生存法则!”蔡教授掷地有声、振振有词地说:“献身于科学,就是这个孩子的生存价值!”
“他的生存价值应该由他自己决定,而不是由你和那些人!每个人都应该主宰自己的生活!”马伯伯神色激动:“别跟我提历史经验和生存法则!你可知道,你口中的少数人也是活生生的生命!”
“真可笑!以欺瞒为生的人竟然口口声声说什么“主宰自己的生活”!”蔡教授嗤笑一声:“通过谎言控制普通人的思想难道不是工作内容之一吗?如果老夫没有老眼昏花的话,你好像格外擅长这一点?”
马伯伯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神色很痛苦。
一直站在墙角沉默着的刘叔叔静静地走到了蔡教授的身边,与法医先生、马伯伯对峙而立。
“小刘,你?”马伯伯不敢置信。
“知情不报是玩忽职守,是叛国。”刘叔叔平静地说。
“对了,你是军人。”马伯伯苦笑。
房间重新沉寂下来。双方对峙着,空气紧绷得一触即发。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刚才不是还平平静静地工作和讨论吗?怎么气氛变得这么快?我完全来不及反应。本来协力合作的同伴,现在分裂成两个阵营。
蔡教授双手紧握拐杖,右手的食指摩挲着拐杖头;刘叔叔的手轻轻一动,袖子中的电击棒滑下,被握在刘叔叔的手中;马伯伯紧握双拳,右腿后撤一小步;法医先生的左手手指间夹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小而锋利的刀子。
啊啊,这难道是快要打起来了?怎么办?怎么办?一头雾水的我看着他们的备战状态,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个时候,门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