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月明风静
雨后的上午就像是交响曲前奏的调音，唧唧喳喳的鸟儿们，在鲍伯大叔家窗前松树枝间，吟唱着那乱了套的杂音，没有一点美妙的主旋律。街斜对面一家房顶，养了上百只鸽子，咕咕噜噜，一会儿扑簌簌，一会儿哗啦啦。一只乌鸦呱呱叫着飞过，惊吓了电线上栖息的鸟，啪啪啪呼呼而逃。树叶上的雨珠，滴答滴答还在滑落，鲍伯大叔因黑孩睡了，他站在院子里还为那颗子弹担忧的发呆。
是啊，不是每一粒种子都能长成参天大树，也不是每一朵花都能结出果实。鲍伯大叔在一家论坛里看过一篇文章，作者是谁他记不住了，但他记住了文中的观点。意思是说，每一个人都享有完美人生，但每个人的经历，因出身、阶层和环境的不同，而有着不同的成长史。杰夫若不来美国，那他现在能做什么？虽然不一定成名，但绝不会收到一颗恐吓的子弹。杰夫现在的生活过的很滋润，悠哉游哉，小小年纪睡到自然醒，这应该是他要的、和追求的生活吗？他萧洒了，可他老爸的心灵却无法获得宁静。如果有人利用老人的柔软攻击晚辈的杰夫，那不该拿黑孩做利器！利用他人的善良去报复与你有血肉相连的人，利用他人的宽容去践踏有缘无故的后生！这种混蛋逻辑仅仅是开个玩笑也就罢了，可是，没完没了，换位想一下，一个善良和宽容的老人，他该怎样地支撑下去呢？
黑孩活着是为了证明苦难吗？而鲍伯大叔现在亲历过的被戏弄，应该说是在证明黑孩被遗弃的苦难。这个世界真是纷杂多彩，族群不同，生活习惯和规则也不一样，但请不要拿人的生命来开玩笑！眼下，鲍伯大叔印证的，是人性的龌龊，是背看孔雀开屏的屁口，肮脏到极点的品行！并不是说鲍伯容留了黑孩就衬托出他绝美的人格，其实鲍伯大叔就是个很普通的美籍华人，他还没那么高尚。
呵呵，鲍伯大叔那颗渴望善良、渴望心灵像阳光一样干干净净的心，被丑恶的、凶残的品行浸染的唯有叹息和无奈了，但为了儿子杰夫，他只能忍受。
鲍伯永远记得，当年他高中毕业响应号召下乡到农村的那段苦日子。在他最烦愁的时候学会了一首歌，他今天特别想唱。
那首歌的歌名是《碎了的梦》。
歌词是：
谁曾见我彷徨，淡淡的忧伤，浑身伤痕累累，守着信仰，依然倔强。
谁曾见我迷茫，陌生的地方，飞不动的翅膀，却还希望，却还梦想。
留下来折断翅膀，不再飞翔。留下来仰望天空，变了模样。
我是谁，为何心中总有伤？谁的错，为何加载负荷让我抗！
那山上的雪哟，是我心中的风霜。我的亲人，不在我的身旁。
那天上的雨哟，是我心中的泪水，流下悲凉，破碎的穷山庄。
不是我的错，又能和谁讲？碎了的梦，碎了的希望。。。。。。
前两行的歌词，像是原装，后边的，都是鲍伯大叔的原创了。他哼唱的好投入、好沉重，以至于杰夫和尼科尔来到院子里他都没发觉。
杰夫上前小心地说：“哪个年代的曲子，挺好听呢？”
鲍伯大叔一惊，知道是儿子杰夫，他转身看着杰夫身后的尼科尔微微一笑地说：“进屋吧！”
杰夫和尼科尔说：“你跟爸进屋，我把院子里的树叶扫扫。”
鲍伯说：“过会儿，地面干点再扫。”
让进餐厅就坐，鲍伯大叔知道谈事，没让杰夫和尼科尔进里屋。
杰夫开门见山地和老爸鲍伯说：“电话里听您的意思，不想送走黑孩？”
鲍伯大叔沉默不语。
杰夫看了眼尼科尔又说：“黑孩的急疹一天就好了，放到弃婴岛，马上会有人照顾的。”
鲍伯大叔还是沉默不语。
杰夫有点急了，就说：“那您想咋办呀？以后我可没时间管黑孩！”
鲍伯大叔突然举起右手往前摆了一下，他的意思是让杰夫别说了，等一下。他起身回屋，一会儿便从屋里取出一封信和那颗子弹往餐桌上一放地说道：“这是昨天午后送来的！”
杰夫拿起信，尼科尔拿起那颗子弹。
看过信，杰夫和尼科尔交换后，杰夫左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子弹举在脸前说：“妈的，这是威胁！我要报警！”
尼科尔说：“怎么会是这样呢？”
鲍伯大叔缓口气，很冷静地问：“都有谁知道要把黑孩送往弃婴岛？”
这最关键的疑点，鲍伯大叔说出来后，杰夫看着尼科尔，尼科尔看着杰夫。
鲍伯大叔为给杰夫留出空间整理线索，他说要给黑孩换尿不湿就起身进屋了。
尼科尔说：“我只和我妈，还有温妮说了。。。。。。”
杰夫说：“我和柏格，还有一个好哥们说了。。。。。。”
是谁呢？
妈妈和温妮不可能，柏格不可能，那个好哥们更不可能。。。。。。
闹出鬼了，知道这事的人若都不可能，那这个暗藏的影子又怎么会知道送黑孩去“弃婴岛”呢？
鲍伯大叔回到餐厅来了，他和杰夫说：“在没有搞清楚这些疑点前，一不要报警，二不要送黑孩。”
这回轮到杰夫沉默不语了。尼科尔在一边紧皱眉头。
“再说了，”鲍伯语气很重地说，“你和黑孩没有血缘关系，你有权利把黑孩送弃婴岛吗？”
“那。。。。。。”杰夫不服气地说：“那按您这么说，这黑孩还赖在咱家了呢？”
鲍伯苦笑了下，继续说：“假如你在马路边拣的，或许可以。可是黑孩是他妈妈亲自送来的，若要送弃婴岛，事先必须去警局先备案才能再送，否则将来出现了意外说不清楚。”
杰夫和尼科尔相互对视不语。
鲍伯又安慰杰夫说：“不管你过去做了什么，眼下千万不要耍小聪明，要留意你身边的人，不要激怒那位暗藏的影子。如果你有了线索，一定要和我如实说。”
说完这番话，鲍伯大叔让杰夫和尼科尔拿着信和子弹回家去研究。
杰夫刚想说他在外没有得罪任何人，这时尼科尔用脚轻轻地踩了下他的脚，给他传递不要说的信息。
孩子们走了，鲍伯大叔联想黑孩的妈妈咖优，（咖拉）还有送信人和上房顶那个人，他忽然间想起了摄像，如果在院子里安装个摄像头，那一定能查出再来送信人是谁，或许黑孩的妈妈还会来呢。想到这儿，鲍伯大叔马上给儿子杰夫打了电话。杰夫听后，立马调转车头，直奔电器店。
在傍晚5点多，杰夫和尼科尔在鲍伯大叔家装完了隐藏的摄像镜头，现在就等鱼儿上钩了。。。。。。
夜悄然无声地来临了，窗外一轮冷月孤寂如钩。抬头仰视，却恍如一扇虚掩的窗。在那窗后，有一层白色薄薄的面纱，那面纱在遮蔽着凡尘俗人所不知的岁月。看得见若比邻，月球冷，地球热。今晚，繁星闪烁却没有光，夜，黑的无声。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偶尔有一两声外养的狗在叫。淡淡的清风拂过，一曲舒缓的东北《摇篮曲》，从鲍伯大叔的屋中飘向了夜空。。。。。。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
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
我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小宝宝睡梦中，飞上了太空那
骑上那个月，跨上那个星，宇宙任飞行
报时钟，响叮咚，夜深人儿静啊
月儿那个明，风儿那个静
摇篮轻摆动，我的宝宝，睡在梦中
微微地露了笑容，嗯……
这是中国的东北民谣《摇篮曲》。
原歌词里，有“夜空里，卫星飞，唱著那东方红啊。娘的宝宝，立下大志，去攀那个科学高峰。小宝宝快长大，为祖国立大功啊！”但鲍伯大叔很用心唱时，把这几句给唱没了，不知他是忘了词，还是故意省去。这个摇篮曲非常优美，只要你用心唱，会唱出一位母亲或父亲对孩子最深情地爱！只是可惜，不论鲍伯大叔怎样地用心唱，黑孩因他先天失聪而听不到，但他那天真的眼神，能感觉出一个老人在哄他睡觉。他看着鲍伯大叔哼唱时，就慢慢地闭上眼睛安然地入睡。黑孩他把鲍伯大叔当成了妈妈，他懂得鲍伯疼爱他。
奇怪的是这个英国斗牛犬的妞妞，只要鲍伯大叔一哼唱，妞妞马上磕睡。如果牠坐在沙发上,头一低，没准又掉到地毯上，但继续睡。哈哈，看到那情形，非常好玩。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歌！
朦胧的月光隔着一层薄雾，撒落了一地的清冷。可在鲍伯大叔的房间里，却演绎着人间最纯美的真情！
一恍三个月过去了，黑孩的妈妈咖拉没有露面，小黑孩在一天天的长大。应该说是隔辈人，所以鲍伯大叔越来越喜欢黑孩。
星期天上午，杰夫回来和老爸鲍伯商量说，他准备七月三十一日结婚。鲍伯一听，呵呵笑了。杰夫知道老爸鲍伯笑他选择的日期正是他的出生日，就说：“这个日子。。。。。。有什么说法吗？”本来杰夫想说“有什么不好吗”，但他迷信不吉利就改口了。
鲍伯大叔高兴地连说三个“好”后，又说道：“选择你生的日期，更要加倍珍惜！”
杰夫点头说：“我会的！”
现代年轻人的婚礼可不像鲍伯那代人，需要老人选个吉日，再选饭店放十桌或二十桌，一切由杰夫和女友尼科尔自行确定。
选定了结婚日期，时间过的飞快。
婚礼安排在拉斯维加斯Bellagio南小教堂（South Wedding Chapel）。这个小教堂，优雅精致，室内装饰非常高贵典雅，可以容纳130个客人。想象一下，在牧师的主持下，一对新人交换戒指，以Bellagio的音乐喷泉做背景，在喷泉跳跃之时互相许下结婚誓言，那将是一场多么富有意义和多么简单浪漫的婚礼啊！
早起，鲍伯的老相好潘莉娜从洛杉矶赶来赌城。自从黑孩把潘莉娜与鲍伯大叔联系上了以后，鲍伯后来知道了潘莉娜已经离婚三年多，起因是潘莉娜前夫在国内的女友也来了美国。头几年瞒着，后来瞒不住了，男方主动提出，拿到绿卡三年后离婚。潘莉娜得知杰夫结婚非要赶来参加婚礼，正好鲍伯需要有人照顾黑孩和妞妞，他就同意潘莉娜来赌城帮忙。
为了在儿子婚礼上讲两句，鲍伯准备了半个晚上。饭后他又抓紧时间练习了一遍。
鲍伯坐在餐厅很认真地念叨着：
“今天，是我儿子杰夫与尼料尔结婚喜庆的日子，我代表包氏家族，向各位嘉宾、各位亲朋好友，尤其是尼科尔的家人，表示感谢！
缘分使杰夫和尼科尔结为夫妻，作为父亲，我见证了他们相识、相爱的过程。今天，他俩终于牵手走入了婚姻的殿堂，成为一对伴侣。这是好事、喜事，我祝福这对新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包家是最平凡的普通人，杰夫也是最平凡的孩子。平凡百姓家的孩子，不会奢求太多，踏上婚姻之路，能有感恩之心，一生平安就好！你们要牢记彼此的承诺，牢记长辈和亲朋好友的祝福，在生活中，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相互关爱，相互尊敬！在友好、和睦的相处中，幸福、甜蜜相伴，风雨同舟，相濡以沫！哦，还有孝敬双方父母，肩负起为人父、为人母的家庭责任，夫妻恩爱！
无论是贫困，还是富有，你们都要一生、一世、一心、一意，互敬互爱，忠贞不渝地爱护对方。尤其我要提醒杰夫，作为男人，要懂得谦让，懂得换位思维，懂得在人生的路途中，能与你心心相印的人，是你的福报，要珍惜。做到这一点，就是你们对双方父母养育之恩的最好回报！谢谢！”
又背了一遍，鲍伯感到满意了，他穿上蓝色西服赶往Bellagio南小教堂。
同一个时间，鲍伯的妹妹琳雅也从洛杉矶赶来，并先行到婚礼现场等候。
一场轰动赌城的婚礼将在Bellagio南小教堂举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