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村位于青云山脉的边缘地带,四周环绕着小山丘陵,荒凉之极人烟稀少,距离最近的小镇也有二百多里。
这一日,在一处荒郊野外的坑洼土路上,一辆高蓬马车悠悠的行驶着,一路向北。奇怪的是车上并无马夫,马儿每逢路岔口时总能自动辨认方向继续前行,不得不说是件离奇的怪事。
“嘶”
黝黑的骏马停止了前行脚步,不是它分辨不出前进的方向,而是有一伙人拦住了它的去路。
在荒郊野外的土路边上,足足有几十名身穿黑色粗衣的彪悍男子,个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摸样,手里拎着着五花八门的兵器,正围堵在小路正中央。这些盗匪的后面,另有四名身材极其高大的黑衣汉子,足足有九尺多高,冷冷望着前面的马车,脸上不时现狠辣之色,看来似是这伙盗匪的几位头目。
高蓬马车内细绸软卧,盘坐着一男一女,男的一身灰衣相貌普通,女的白衣赤足,眉目如画神情清冷,正是陈凡、上官云儿二人。
“哼,陈家小子,都是你出的笨主意,非要坐什么马车?直接飞过去哪有这些麻烦?”云儿似是不忿,数落着对面的陈凡,但却丝毫没有要离开马车的意思。这次行事机密,偏偏离此最近灵犀仙宗不知出了何事,不时有修士从空中掠过,似在盘查什么,二人自然不想节外生枝,招惹麻烦,便隐匿气息化作常人赶路。
“呵呵,上官道友小心一些总是好的,不过是些盗匪而已,打发了就是。”陈凡对于拦路盗匪的不识趣也很是不悦,不由面露一丝狠色,阴阴的说道。
孤男寡女共处于狭小的车厢,呼吸之间,少女的体香不时钻入鼻息,陈凡正极其惬意享受着这种暧昧,被人生生打断自然不满。
陈凡躬身掀帘出去,站在车篷外面,面色阴沉冷冷的盯着对面的一群盗匪:“不想死的,立刻滚开!”
不知为何,平日做惯了杀人放火勾当的四个盗匪头目,被那容貌普通的灰衣青年眼神一扫竟生出不安之心,不由面面相觑,但很快被一股阴狠之色代替。
“小子,你不要命了不成,竟敢对我兄弟出此狂言?”四名头目中的一个中年男人手中金刀一指陈凡,大声厉喝道。
旁边三名青年头目似是为中年男人助声势,“锵”的一声也拔出兵器来。
“噗嗤,呵,呵,呵。”云儿将一口灵茶喷了出来,继而捂着肚子笑弯了腰,想到陈家小子刚刚筑基成功进入高阶修士,便被一群凡人呼来喝去,并拿着刀在眼前比比划划,一副吃瘪不已的摸样,便觉得有趣。当然以云儿性情,故意为之使陈凡难看的心思居多。
在女人面前,特别是心仪的女人面前丢面子,估计每个男人都容忍不了。陈凡即便一向为人低调,事事隐忍,但毕竟是个男人,更何况对手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哼!”陈凡冷哼一声。哼声听似平常,但落入对面那群盗匪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将这些人震的心惊胆。
四个头目毕竟是见过世面之人,知道此次恐怕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踢到了铁板,但常年来恶事做尽,凶性使然最服不得软。
“啊呸,小子找死,兄弟抄家伙上剁了那小子。”中年男人咒骂一声,似是给自己壮胆,接着指挥手下弟兄上前开战,一试敌人深浅,这高大凶狠的男人看似粗鄙,却也有几分心思。
陈凡脾气即使再好也忍受不了了,三番两次被群凡人在云儿面前落他面子。面上狠色一闪,体表无数黑光流转缠绕,化作一道黑色飓风向盗匪们席卷而去......
“魔道功法!”云儿心中一震,陈凡出身灵犀仙宗怎么施展的是魔道功法,而且似乎很是高明。每个人都有隐秘不宜深入探究,压下心中不解,只是望向陈凡的眸光多了一丝异色。
周家村,百十来家人口,街道坑洼,房舍大多全是茅草屋,只有少数的几家盖了青砖瓦房,这几家中赫然有陈风家。陈家有个出息孩子,从小就被仙人收入门下,每隔几年回来总会带不少银子,这些事情早已被村中人津津乐道,成为教育自家孩子的榜样。“你看人陈家小哥怎样怎样,再看看你,你要有人十分之一的本事,我就知足了......”平日里常常可以听到大人们这样唠叨孩子。
就在村中几名上了岁数的老人坐在街旁树墩上打科闲聊时,一辆驾着黑色骏马的高蓬马车驶入村中,向陈风家方向而去。
“哎,看人坐的马车,我这辈子若是坐上一回也就闭眼啦。”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老者望着远去的马车,羡慕的叹道。
“那是陈家小哥回来了吧?”一个全身上下打着数个补丁的老头,放下旱烟询问道。
“恩,应该是,我们周家村也就出息了个陈家小哥。”一个满脸皱纹本在晒太阳的老太太插嘴道。
......
“爹娘,我回来啦。”陈凡跳下马车,未进家门便冲进里面喊道。
“小凡你可回来,算算日子我就觉得快回来了,咦,这位姑娘是?”陈母听到儿子的声音急忙放下手中活计,赶了出来正要拉住儿子嘘寒问暖,忽然发现了正要下车的云儿,原本昏花的双眼一下精光大放,再也顾不上儿子。三步并成两步一把上前拉住云儿纤手,那一个端详打量,怎么看都像打量儿媳妇的眼光,嘴里不停的说叨着关心问候的话语,竟生生把刚回家的儿子忘在了一边。
要说陈母这几年衣食无忧,家里又盖起了青砖瓦房,唯一让她忧心的就是自家孩子婚事,这都多大了?村中的同年孩子早都有了。可儿子偏偏是什么修仙之人,自个上哪去找个女仙来?不想今日儿子竟带着一个仙女般的女孩子回来,多年的心愿眼见达成,一时间那个激动呀。
“云儿呀,一路上可曾乏了?要不要进里屋歇会?”陈母得知云儿的名字后便亲热的叫着,丝毫没有生分的样子。
云儿对陈母的热情大感无奈,回头狠狠地瞪了陈凡一眼,偏偏这一下落入了陈母眼中,自然是认为小儿女间的“眉目传情”,暗笑一下更加认定了自己的想法。
进屋之后,只见陈风早在那等候多时了,只是碍于面子才没急切的出去相迎,村中男人上些岁数便爱摆出家长的架子威严,特别是偷听了良久隐隐明白云儿“身份”之后。
陈风虽然不善言谈,但见了云儿时那微微的点头连声说好,便说明很是满意这位“未来儿媳”。
一番应酬云儿终于脱身出来,走到院外透透气,陈母那一眼又一眼打量“儿媳”的目光,看的她心中发毛,不由心中将陈凡这个罪魁祸首恨得死死的。
云儿一抚额边碎发,蓦一回首。
陈家和西邻之间只有一段竹子编成的篱笆相隔,对面的院中一位面色苍白身体羸弱的妇人向她望来,眼神里充满哀伤、思念。
云儿一阵锥绞般心痛袭来,似是千百年前便已相识。
那一眼,哀伤摇动了经筒,不为超度,只愿远处的孩子依然在世。
那一眼,思念点燃了烟火,不为绚丽,只愿远处的孩子幸福安康。
那一眼,磕长头匍匐在山路,只想再见你一面。
那一眼,焚沉香跪倒在寺宇,只想抚摸你脸庞。
初次见面内心深处却觉如此眼熟,眼神相碰心里感觉竟如此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两人隔着篱笆遥遥对望,却话语全无,或许谁也不想去打破这充满哀思的场景,像无声的黑白胶片静静回放,定格。
“上官道友,刚才实在不好意思,家母让你见笑了,咦,周婶您也在呀?身体好些了吗?”陈凡出来向云儿致歉,却见到隔壁周婶也在,便上前问候。
“咳、咳、咳,好多了,小凡你回来了?刚才听到动静我便出来看看,这位小姑娘是你朋友?”周婶一阵轻咳,应了一声转而问起云儿的事来。
“大婶,我叫上官云儿,您叫我云儿就行。”云儿说不清为什么主动接下话,主动告知她姓名,主动让她叫自己云儿,主动......
“云儿,很好听的名字,和你人很相配。”周婶痴痴望着云儿如画的眉目,不禁想到自己的孩子如果活着也应该这么大了吧?轻轻的侧过身子,低头抹掉眼角的泪痕。
云儿见此一幕,只觉得心里很闷,很痛,强自收回即将流出的眼泪,告辞一声转身离去,怕自己再待下去终将忍受不了。
听着身后陈凡、周婶的交谈声,云儿缓步走开,鬓角一滴清泪滴落,自己的母亲还在世吗?过的好吗?身体怎样?想念过自己吗?
太多太多的发问压在心间,再回首,凝望一眼,依稀间可以看出周婶当年定是位容貌秀丽女子。
却不知,终相见,竟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