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就是萧氏重主瀛洲的祭神大典。神殿外一片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我穿着一袭玄色宽袖长服,头发被高高的束起,眼睑上还被人画了类似眼影一般的涂料,对着镜子里那张睥睨众生,神色冷淡的小脸,好半天才意识到这是现在的自己。
萧予瑕也穿着玄色广袖长袍,腰间配有一把漂亮惑人的长剑,黑发如瀑般倾泻,茶色的眼眸清贵高远,唇角挂着一股狂傲与不羁。
“萧家人竟然又回来了!”
“是啊,只不过这现任家主已经换人了。你看祭台上的那个少年郎,可不正是上任家主的亲侄吗?”
“那上任家主呢?”
“听说还是被押解进京都,除了这位少爷,竟是一个人也没有逃出来呢。”
“那他怎么坐上如今的位置,长辈兄弟尚在囚狱。”
“哎,你真是孤陋寡闻,听说这位少主与瀛洲府的那位大人很是交好。”
“公孙渊大人吗?难怪如此顺利,那陌氏一族就如此善罢甘休?刚打下的瀛洲就又要归还于人。”
……
即使身在高高的祭台上,群众的议论之声依旧清晰无比的传入我的耳朵。我微微侧过头去看萧予瑕,发现他竟是一派悠然洒脱,如春笋般纤长的手不时的抚弄腰间的剑鞘。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大片喧哗,循声望去,远方的大道上,竟是有一支庞大的车队浩浩荡荡驶来。
“来者何人?”守在人群四周的骷髅死士毫无感情的问道。
在场的所有人这才发现他们的存在,他们身穿黑色的斗篷,帽子把脸一并遮住,只露出两只苍白的手,声音如一潭死水,让人情不自禁的冒出冷汗。
“我的妈啊,怎么跟鬼一样。”人群中有人高声叫喊道。
骷髅死士只听从命令,却没有自己的思想。因此,当下一片静默。
他们本来就不是人啊!我在心里默念,胸口感到一阵恶心。
这时,那列车队倒是缓缓的停下,为首的一辆马车上,跳出一抹深紫色的人影。
只见一个面貌俊秀白皙,拥有一头栗发的少年嘴角含笑的走上阶梯。下面的人群皆是一片哗然,似乎都惊艳于他那双湖绿色的眼睛。
“他是法兰西人!”随着一声高呼,所有人的目光由惊艳转为了敌视。
法兰西?历史上曾和英格兰一起火烧圆明园。可是即使我对白氏的历史教育颇为失望,却还是不疑有他的认定了这个三百年前的时空和一般人所熟知的有出入。
“法兰西人,他来这里做什么?”不满的声音越来越重。
“乖乖,不会是要来打瀛洲吧?”
“别胡说八道,瀛洲哪是这么好打的,看他的样子倒似乎是来找那位萧家少主的。”这人终于抓住了重点。
少年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迈着优雅又迅捷的步伐,感觉就像是一只养尊处优却又隐带着危险气息的猫咪。他在萧予瑕面前立定时,才从窄紧的袖口中掏出一卷羊皮纸,递上前道:“这是我的心意,希望你不要拒绝。”
我一愣,这个漂亮的美少年对着萧予瑕说的话,怎么竟是如此——暧昧?
萧予瑕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却并不接过那卷羊皮纸。众人见到这幅场景,皆是一脸浓重的期待和担忧。
我轻轻的拽了拽萧予瑕的衣袖,示意他快点决定,拒绝或是接受。眼前的场合已经不适合他再继续高深莫测下去了。
这时,那少年将目光放到我身上,湖绿色的波光闪过一抹诧色,他温文尔雅的冲我微笑,随即赞叹道:“你们萧家男儿果然个个不凡。”
我和萧予瑕同时愣在那里。
这个法兰西小猫,竟是把我当成了萧予瑕的弟弟了吗?虽然我这身装扮颇率性了点,但是能这么轻易就被搞错性别还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这时人群才开始纷纷议论起我。
“咦,这竟是一个公子吗?我还以为是萧家少主的姬侍呢,模样长得也太俊了吧。”一人不敢置信道。
另一人鄙夷一笑:“你没看他的打扮吗?玄色衣袍,那是和萧家少主同色同式的,姬侍哪来这样子的资格?何况,你看他眉眼高傲深远,这可是萧家人的特征啊。”
“还是觉得他更像女子。”那人不服气。我心里暗夸只有他眼力好。
“女子的曲线哪能这般平直瘦削?”
我差点气噎。这个白羽不过十四岁,虽然确实发育的还不够完好,可是被人这样评价,如何让我淡定?
“是,她是我萧家人。”萧予瑕一把抓过我的手,原本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他微热的手掌时,竟感觉很是贴心。
法兰西少年微微一笑,将羊皮纸丢掷在地上,却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个心意,你无论如何都得接受!一个月后,我军便会到达京都,到时候再见吧。”
听他的话,倒像是和萧予瑕做了什么约定。只是一个月后,京都再见?
萧予瑕右手一摊,那卷羊皮纸便飞快的跃起到达他的手心。
只听见人群中一片抽气之声。
“他竟然是灵修!”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艳羡和惊叹。
“不可能吧,灵修者不都在凤麟洲修炼,哪会在此间凡地。”
“说的也是,不过,萧家人又岂是你我能够用一般常理来判断的?”
……
灵修原是一种特异功能,只不过可以通过个人的努力达到思想与能力高度的统一,从而自如的操控很多事物。而,灵修的操控对象也因人而异。有人可以操控简单的物品,有人却能操控人的思想,甚至有人能操控人的生死。而最后一种,却是不常见的。
脑海中突然蹦出的这么一段话让我又惊又喜。看来这个白羽的记忆并没有消失,只不过我要继承得花点功夫。
昨晚安姬就说萧予瑕是普通的灵修者,而听她的口气,似乎并不把这样的能力放在眼里。
在骷髅族面前,依旧是不堪一击。骷髅族拥有个人强大能力的同时,还能够操控那些骷髅死士。而灵修,修炼几十年,可能到达的水平也不过是萧予瑕刚才所做的隔空取物。
萧予瑕拿着羊皮纸出神,我很自觉的没有上前偷看上面的内容。他却轻笑一声问我道:“你可知他给我的是什么礼物?”
我摇头,看向不远处大道上滚滚扬尘而去的车队,忽然突发奇想猜测道:“不会是战书什么的吧?”
那少年虽然不过十五六岁,可是和萧予瑕一般都是早熟又极度高傲的人。这是一种生而贵族的优越感和危机感。他们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凌驾在自己的意志之上!
萧予瑕怪异的看了我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有时候,我不得不说公孙渊的眼力可怕的吓人。”
怎么又扯到公孙渊身上去了?见我一脸迷惘的表情,他轻敲我的额头道:“笨,果然他的眼力还是不怎么样!”说完就一甩衣袖,从祭台的一侧如一袭风一般离去。
我忍住想跺脚的冲动,终于停下来,悠悠的忘了一眼天际。
“玄染,我选中你,从来不是因为你们白氏,只是因为——你。”那个男人低沉悠缓的话语再次在我耳边响起。我一晃神,神殿的大门已经尽数关起,将殿外的民众隔离出去,只余几道光线射进殿中央。
我点燃蜡烛,竭力忽略那些守在门口的骷髅死士,慢慢的踩着阶梯走下了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