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处灯火随风摇曳。
大战后,天地有感,原本稀疏如米粒的雪纷纷扬扬飘洒而下,眨眼间功夫,天地笼罩在一片雪白。
所有的喧嚣静谧下来,零星雪花飞舞入小屋,转瞬渺无痕迹。
窗外的风冰凉刺在脸上,许镇病静静看着飘落的雪。
小雀儿本缠着他叽叽喳喳问个不停,许镇病有的没的胡乱答应,眼见也是深夜,又在卫无忌的催促下,颇有些不满的离开许镇病的小楼。
这是有间书院唯一的一栋空楼,单门别户,单名一个“归”字。楼高不过二层,一层庭院绿草茵茵,杂间苍松翠柏,并无奇景盆花点缀,青砖黛瓦,朴素简练。许是因为潮湿,一楼有些阴冷,但绕过一角,沿回旋木梯上到二层,气息突然大变,似有温情汩汩而生,虽是寒冬,冷风扑面,许镇病却仿佛置身“家”中,甜蜜自在。
虚无缥缈的王安之,儒雅厚重的卫无忌,温温柔柔偏又动则狂猛野性的江婉清。
醒来的一幕幕如浮花掠影,不停在神思间转动。
傍晚间,他插科打诨,无非是掩饰内心对陌生的畏惧。此刻静下心来,突然发现,有间书院完全捉摸不透。陈氏皇宫三千藏书,天下大事、秘隐势力无所不包,但从来没有提到世间有这么一个地方。
在他看来,昆仑射日神术,传说不死不休,他不知什么原因活了下来,已是天大的奇迹。然而,晚间时候,江婉清玉手芊芊,一直混转变化的小球,悄无声息便破去这不可一世的奇术。
还有那转动的小球,星辰转动、花鸟鱼鸣、溪水潺潺,仿佛另一个活着的世界。每当他想要细细回思其间万物的运行轨迹,冥冥中一股磅礴玄力蓦然将他推开,几番试探下来,记忆中的运行图消失不见,他也被那玄力压得浑身大汗淋漓。
“哎”,一声轻叹后,四野悄然无声。
许镇病身心一震,自嘲的搓搓手,知道是有人提醒自己不要过于强求,便放开身心,静静的望着窗外的飘雪。
不堪重负的青枝摇晃身子,借助微风轻轻一点摆动,积雪簌簌滚落,许镇病双眸蓦然雪亮,是啊,枝丫不堪重压,借助微风,轻轻巧巧卸去不堪忍受的厚重。
这是树借风势,这与他洪荒九术中生命书法借万物之力为我所用异曲同工,这本就是大自然自我运行的玄妙,过往,他总认为借助生命,有违天地万物各有其命,突然间,雪落树梢,突然拨开他心障,借力用力,天地本就息息相关,绵绵而生,一处花落,自有一处花开。
洪荒幻术每次施展,总耗尽他浑身血气,可眼前的树枝轻摇,未曾见树有何伤,积雪自去。大雪压树,总有树枝不能忍受蹦断而去,但,何曾见过有雪压垮青松翠叶。
轻灵飘动,针尖麦芒而已。
欲得大造化,需修混沌身。混沌何来,混沌在虚无之间。
便在他想通虚无刹那,整个人身子隐约和有间书院切合了起来。
“咦,三妹,此子天赋不可限量啊。”
“嗯,是吗?我看也没什特别啊。”
卫无忌摇摇头,知道江婉清一向如此,聪明人看聪明人,总感觉不过如此。
“嗯,师兄,这小子确实有些门道,你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颇有些老四的模样,只不知会不会走出哪一步?”
“哈哈,嗯,不简单”卫无忌神色突然凝重
“这孩子,了不起”江婉清双手一松,常不离手的天地球滑入衣袖,伸手轻抚额边的发丝,双眼灼灼的盯着许镇病的手指。
“树丫借风势,这风从哪里来?”许镇病呢喃。
恰在此时,心有所动,只闻莎莎的雪声零落敲击在远山,他的手指便随着这节奏,轻轻敲击在窗棂上,一丝微风,便在不经意间悠悠荡荡而生。
“雪落青山,滴滴答答荡起,是山阻,抑或是雪力尽?”
“有阻既有腾挪,有尽自有新生,这新生的,是风?然而这风,我要如何得?非得有所阻?”许镇病的手不经意间停顿下来,久久没有再敲击下来。
卫无忌、江婉清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知道他已经到窥破风道的边沿,此时,一个细微的动作,或使他突破牢笼,或使他从此止步不前,玄悟,总在似有实无之间。
“三妹,你看他能成吗?”
“大师兄,以他敲击窗台应和飞雪的道理,这孩子分明是明白了动则风生的道理,他既然明了,何故有自陷攀篱。”江婉清娟眉微蹙,勾出一弯别致的月牙。
“雪从哪里来?山自何处挡?”许镇病突然闭上眼,“我见雪,则知有雪,我见山,方知有山。原来,山雪只在我心,非山阻,非雪来,实是我心自有山雪,过往有之,现也有之,只我不知,动则风生,仁者心动,惠风和畅。”
许镇病脸上喜色弥漫,疏忽收回敲击窗台的手,凝目远方,山还是那山,雪还是那雪,树还是那树。只是莎莎的枝叶间,漫天飞雪轰轰而坠。
卫无忌、江婉清惊悚而起。
“风动、幡动,好小子,原来心动。”
便在此时,一座远山,隐隐约约自窗外升腾出来,巍峨似乎与天齐,蓬蓬勃勃之压,感之则重如万顷之力,忽之则似有若无。
曦光初现,一线金黄闪烁在那远山峰头,许镇病张大着嘴,愣愣怔怔不知其为何物,心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要去那山。”
“师妹,你看到有间是在什么时候?”
“哎,这么久远的事,好像不记得了。”江婉清淡淡的笑道。
“呵呵呵,有间有间,我书院有间,乃是有不可得闻的有一山间,这孩子,一夜惊动它显露出来,恐怕当年老四也没有此顿悟,当年要不是师傅开启山门,以我之资,恐怕是不可得见,这人啊,比不得。”
“师兄,四弟的弟子肯等得比四弟聪慧些啊,这有什么奇怪。有间峰出现了又有什么用,他要是什么都不得,还不是徒然。你不见有间,还不是依旧有间。”
“哈哈哈,三妹,你大有长进了。你说的没错,就看他造化了。”卫无忌欣慰的望着江婉清,眼中全是赞赏之色。
黎明,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