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很快就来了,依然是墨衣劲装,妖娆如画的眉目冷冷然。
苏苏从内室出来,忽然就觉得冷了几分,遂又让采忧拿了见披风披上。
“司徒管家请坐!”
司徒恭身:“司徒不敢。下人不能与主子同坐同坐,这是府里的规矩。”
苏苏一笑,将采忧也遣了下去:“坐不坐随你,不过今儿我的话可不短。”
司徒微挑眉:“大小姐请讲!”
苏苏捧了一盏热茶,啜了一口才道:“咱们蔺家和常府关系如何?”
“哪个常府?”
苏苏微皱眉:“洛临的常府很多吗?”
司徒慢慢道:“不算多。右侍郎常沆大人算一个,禁卫军副都统常景遇将军算一个,还有翰林院的常怀大人,礼部的常兹温大人,洛临府尹常炯大人。不知大小姐问的是哪位常大人府上?”
苏苏轻轻一笑:“你该知道我问的是哪个才对,何必在这儿跟我兜圈子?我今儿救回来的那个便是常府的丫鬟。我只知道这位常大人往常在京都有个常玉郎的诨号。这下,司徒管家可以明示了吗?”
司徒抬眼看了看苏苏,眉目里闪过一抹笑意:“大小姐说的是翰林院常怀大人的父亲,洛临人一般称他常大老爷。他如今已没了官职,赋闲在家。”
苏苏点点头:“蔺家与他家有没有来往?”
司徒一笑:“自然是有来往的。每年的年节时候,常府都会送上大份的厚礼,以期能得到咱们的庇护。大小姐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苏心里一松,这样就好办了。
“司徒管家,请你替我走一趟常大老爷家里,就说我看上他家一个丫鬟,已经留在了身边儿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司徒恭身道:“是!”
苏苏笑了笑:“以后凤儿丫头就留在我这芳菲阁,你把该办的东西给她办好,不要出什么差池。”
“大小姐放心,这些是司徒分内之事。”
苏苏点头:“那就好。你去办吧。”
司徒转身正要出去,忽听苏苏道:“那日和司徒管家在净园外竹林说话的人是谁?”
司徒顿住脚步:“大小姐听岔了吧?司徒何时在竹林与人说话了?”
苏苏摇头:“我既然能这么问你就必然有十足的把握。”
司徒回身,定定地看着苏苏:“大小姐既然如此肯定,为何不告诉大爷?”
苏苏起身:“我只是好奇而已。和你说话那个人的声音我很熟悉,你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司徒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大小姐,司徒并未与人在竹林有过交谈,更不知道大小姐所听见的是谁的声音。”
“你!”苏苏难得生了气。
司徒低垂着头:“大小姐如果没有什么事,请恕司徒先退下了。府里还有很多事情要打理!”
苏苏渐渐平静下来,看着司徒恭敬的姿态,忽然发现这个人很不简单,他真的甘心于只做蔺府的管家吗?或者他的心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你去忙吧。”淡淡一声,苏苏转身往内室去了,既然他不愿说她亦不强求,她自然会想办法查出来。
司徒的眼神变得讳莫如深,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退了出去。
转眼又过了两日,凤儿的身体已经大好,司徒的办事效率很高,凤儿的卖身契和文书都已经拿了回来。
苏苏私下问过凤儿是想回鹿池去还是愿意留在蔺府。
凤儿思索了半晌才道,家里仍是艰难,她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留在洛临多少还能贴补些家用,何况有苏苏在这里,她也算有了依傍,日子容易得多,留下也刚好和苏苏做伴儿。
苏苏自然高兴,从此凤儿就和采忧她们一处在芳菲阁伺候着。凤儿本就聪慧,几日下来府内上上下下的事情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办起事儿来也麻利。
这几日,蔺德和蔺修几个爷都相当的忙碌,李音往苏苏这儿来的时候说,皇上的病大有好转,这几日早朝处理许多滞留已久的问题,所以事情就格外多些。
再过月余就该过年了,年关头上往蔺府送礼往来的人格外多,苏苏就算是呆在深闺也时常听得外间格外喧闹。
“蔺府可真是热络,在常府里可见不着这么多人来人往!”凤儿倚在栏杆外挑着窗帘望外面,一边儿回头对苏苏道。
苏苏略笑:“不过都是人情面儿上的东西。盛时车马喧,一旦潦倒,还会有谁上门来?”
“大小姐总说这样的丧气话。咱们蔺府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怎么会潦倒?”朝槿在一旁笑着。
苏苏微垂了头:“历来祸起萧墙,谁都说不清的。对了,不是说二少爷要上京都来吗?这几日就该到了吧。”
朝槿摇头:“这个奴婢可不知道。”
正巧采忧掀了门帘进来,一边高兴着:“当真说曹操就曹操到,大小姐,你看看这是谁?”
苏苏一抬头,果见蔺暄得一身锦灰袍袄走进来,貂毛锦帽上还有残雪,一张俊秀的面容看着苏苏笑:“我就说怎么一路老打喷嚏,原来是有人老念叨我呢!”
苏苏忙起身迎着他往屋里烤火,一边让采忧帮着卸了帽子披风:“就你一个人来?”
暄得一抬眉:“那可不?”
苏苏又问:“家里可都还好?”
暄得从衣袖里摸出一块晶莹的暖玉:“都好着呢!这是老祖宗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带给你的,说你身子弱,又落了水,北方冻得很,心疼你抗不过,巴巴让我捎上。我可是一刻都不敢停留,一到府上赶紧给你送来的!”
苏苏接过手里,果然觉得一阵温暖,一时感动,竟说不出话来。
暄得从露葵手里接了热茶在手里暖着,一边儿笑着对苏苏道:“这是块上好的血玉,可是极稀罕的东西,我一直藏着的,要是被青媛那丫头看见,定要抢过去的。你挂在脖子上,心都是暖的!”
苏苏依言挂上,叹了一句:“果真心都是暖的。”
采忧在一旁打趣:“二少爷你快别说了,我们大小姐想老祖宗都想得不行了,您这一说不打紧,大小姐的心怕是都飞回岷川去了!”
苏苏摸着脖颈上的血玉,还真有些想要立马回岷川看老夫人的念头。
暄得看她一眼:“原该老夫人疼她的。”
凤儿一时从栏杆上回身,见着暄得不知如何行礼。
露葵便道:“这是二爷家的二少爷,该从岷川来的。”
凤儿忙欠身道:“奴婢见过二少爷,二少爷万福!”
暄得看看左右,忍不住感叹:“原说跟着什么人就像什么人,大妹妹这屋里的丫鬟个顶个的水灵。敢情这钟灵毓秀都跑到芳菲阁来了!”
苏苏笑着道:“二表哥说哪里话,这钟灵毓秀不也是从你来讨来的吗?本就是有慧根了,发出芽儿,长出花就不稀奇!”
采忧脸红了:“大小姐夸奴婢可夸得有些过了!”
一时屋内笑声不断。
暄得又问:“三弟的病怎么样了?可有好转?”
苏苏摇头:“来了两个大夫,瞧着都说有法子,可几贴药吃下去还是老样子,他有些着恼也堵上了气,更加不好好吃药。加上近日天冷,他连琼林楼都不曾出,我昨儿去瞧了他,怕是寒气太重有些伤身!”
暄得皱了皱眉:“他是那样的清高脾气。”俄而忽道,“我听说宫里新来了一个太医,连皇上的顽疾都治好了,不如让大伯请这位太医到家里来,说不定就有得治!”
苏苏一喜:“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明儿我就去找父亲说。”
两人又叙了一会儿话,暄得说起他们一走府里就冷清了些,二夫人重掌了家权,原先的奴才丫头换了好些。又说西府里三夫人不知为何和三爷闹翻了,一气之下带着献得回了娘家。三爷巴巴着想去接回来,却被老夫人拦着不许去。
苏苏听得叹气,她不过才走了两个月不到,府里居然就出了这么多的事儿。说着说着天渐渐暗下来,丫鬟来报说,大爷和二爷今儿都提前回来了,说是有贵客来访。
暄得一笑:“得,我一来就有贵客,我是上不得台面的,索性回去睡觉吧。”赶紧着就回了他的桐庐院去。
苏苏知道她是放旷习性,也不拦他,悄悄问那丫鬟是什么贵客。
那丫鬟开始不说,后来见苏苏穷问不舍,便道:“听说,是怀王殿下。”
苏苏身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等那传话的丫鬟走后连忙吩咐采忧凤儿:“我有些不舒服,若有人来找就说我病了!”
采忧和凤儿相顾一眼,都吐了吐舌头。
采忧道:“大小姐该不会是被二少爷传染了吧,怎么见来人就躲啊?”
凤儿眼眸转了转:“咱们不管那么多,大小姐怎么吩咐咱们就怎么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