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这人尖头小脑,神情猥琐,一时嫌恶地将凤儿拉在一边,问他道:“你是什么人?”
常应得一笑,双手一揖,倒是行了个正正经经的礼:“小人是常府管事,姑娘可是愿意和咱一同前往洛临。”想不得鹿池这破地方居然还有这样的天仙绝色,若是弄回去送到夫人面前,还怕夫人不狠狠地打赏他?
苏苏微微一愕,没曾想常府管家居然是这样贼头鼠脑的人物,不由对凤儿的安危又担心了几分。
凤儿这时才止了泪,回头看见常管家,不由分说便抽身挡在苏苏面前:“这是我家姐姐,已经许了人家,再过两个月就要过门的。”
常应得笑着:“那不要紧,我自会去打点好。只要姑娘愿意,那都不成问题。”
苏苏不屑与他言语,只撇过头不理会。凤儿却是伶牙俐齿:“这天底下总有银子管不下的事儿,我家姐姐可是自幼就许下的亲,对方也不是穷户,看上的便是我姐姐的人品,非我姐姐不娶。常管家恐怕要失望的。”
常应得变了脸色,冷冷哼了一下,转身大声道:“时辰到了,赶紧上路!”
凤儿冲苏苏吐了吐舌头,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这张脸儿最是惹麻烦的,今后可要多注意些。”
苏苏却是担忧这一路上都是那常管家主事,凤儿顶了他几句,怕是会吃苦头,也叮嘱:“路上有事多忍耐,等到了地方再说不迟。”
凤儿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你放心,还少有人能欺负我的。”说着,也不敢再停留,紧紧拥了苏苏一下,转身就跑去了。
苏苏连忙追上去把篮子递在她手里:“说着倒把这给忘了。我也没啥好东西送你,馋了就吃点,也好想想我来。”
凤儿点点头,爬上车接了篮子朝她挥了手。
一行三辆马车渐渐走远了,苏苏还站在城门下望着,心里有失落亦有伤感,却听身后忽有人道:“苏苏?”语气颇带有几分疑惑。
苏苏回身,只见身后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一身白衣似雪,神清骨秀,很有几分高士之风。男子身旁是个小童,十一二岁年纪,提着一个大药箱子冲着苏苏一笑:“我就说是苏苏姑娘,公子偏生不信!”
那男子清淡的眉宇间藏了一丝笑意:“今儿怎么走到城门口来了?”却又见苏苏神色不郁,面上犹有泪痕,微微有点担心:“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苏苏略略侧身拭干脸上的泪,浅笑道:“没有。凤儿今儿走,我来送送她。”
那小童着急道:“凤姑娘去哪儿,走亲戚?”
苏苏笑容一滞:“去洛临。”
“那么远!她一个人吗?”那小童却是个话多的,问也问不完。
男子看苏苏神情也猜到恐怕不是好事,便道:“我刚好回药铺,一道走吧。”
那小童仰起脸颇为诧异地看着男子,好像要说什么,却被男子眼神制止住。
这男子正是街上万字大药房的少东家万宝生,也是着鹿池城里数得上号的名医。
苏苏点头,一路和万宝生走回去,也将凤儿前往洛临常府为婢的事儿告诉他。
万宝生良久没有言语,半晌才叹气,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清冷的眉宇间多了一抹惋惜神色。
“对了,那药膏可还好用?”万宝生开口问。
“还好。”苏苏答着。那药膏总共送了两瓶来,她只用了一瓶不到,其他的都给了凤儿,只怕她一个人到了洛临,若是受了伤,也好自行医治。凤儿仿佛很喜欢,拿在手里摩挲了半天方才放起来。
万宝生看苏苏冷冷淡淡,也不好再寻什么话说,便言方才想起还有些事要到别处去一下,带着小童便辞过了。
待转过街角,小童问儿才问道:“公子,咱们不是要出城去吗?今儿循例是去郭老爷子家问诊的。”
万宝生点点头:“对,现在就去。咱们赶紧着别误了时辰。”
问儿莫名其妙:“那刚才。。。。。。”
万宝生已不理会他,抬步走在前面。
却说苏苏回了铜榆巷,正看见汪大婶站在自家院子里垂泪,几个子女也都怏怏地不快活,心想着去劝慰几句,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摇摇头,还是回了自家家里。
才走到院子前,就听见屋里传出说话声,苏苏一阵奇怪,是谁来了,娘竟还让她进了屋。
心里纳闷着,推开房门,只见正屋的桌旁坐了两个妇人,一个玉色薄衫,气质端庄的自然是桂花娘子李音,另一个年岁较李音要大一些,一身藏青色锦袍子,慈眉善目,正是万字大药房东家夫人于氏。
“哟,是苏苏回来了。来,赶紧坐下休息会儿。”于氏一见着苏苏,立马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苏苏一番,眉宇间难掩一丝惊艳。
李音也起身:“万夫人客气了,长辈在此,哪有她就坐的理。”
苏苏忙揖身给于氏行礼:“苏苏见过万夫人,夫人万福!”
于氏笑着搀起她来:“我的儿,怎么能长成这样一副俏模样来,也难怪我们宝生。。。。。。呵呵,瞧瞧我这嘴,苏苏可莫要怪大娘嘴直啊?”
苏苏一凛,心里已经猜到万夫人到访的来意,忍不住看了李音一眼。却见李音不怒不喜,面上是发乎礼的浅笑:“小女浅陋之姿,夫人谬赞了。”转而又对苏苏道:“你去准备准备,留万夫人在家里用饭。”
于氏忙笑着说客气,却也没有推拒,只是一路目光随着苏苏的身影打量。
苏苏颔首退出去,径直去了厨房,依稀听见正屋里两个妇人的声音。
万字大药房在鹿池城里很有些声名,万大老爷是有名的善人,医术了得,品性方直,在鹿池这么些年还没谁说过他的不是。而万夫人祖籍安阳,父亲是个饱读诗书的秀才郎,早些年被城里的书院聘来做先生,便携家带口一道来了鹿池。
要说这万大老爷和万夫人的亲事当年在城里也是被传为美谈的。万大老爷年轻时也在城里的书院里读书,因聪明好学最得先生喜欢,因此经常出入先生家里和先生讨教诗文。这一来二去,就结识了先生家的二小姐湘袖。万大老爷出身不好,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偏生了他一个从小酷好读书的,便是炸锅卖铁供着他上学。那先生虽则爱才,却也怕女儿跟着他受苦,硬是不答应这门亲事。湘袖小姐性子也是硬气,只说除了万大老爷谁也不嫁。先生气得和湘袖断绝了父女关系,携家眷回了安阳。湘袖净身出户嫁了穷得叮当响的万大老爷,却不叹不怨,安安分分做起了万老爷的贤内助。万大老爷自然明白妻子的一番苦心,终日埋头医书中,而后又拜了个郎中做师傅,跟着学了几年,终于算是熬出了头,渐渐有了今日的名声。
这夫妇俩育有一子一女,儿子万宝生子承父业,在鹿池已是名气响当当的大夫,万大老爷也就索性把药房整个儿交给他,自己修身养性去了。小女儿取名菱书,还才十岁不到,也是个聪明秀巧的,只是性子娇惯了些。按说家业安稳,子女双全,夫妇俩也该享享清福了,可却有一件事儿让他们清闲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