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彦拧紧了眉,沉吟半晌才答道:“好。”
陈有福再不理他,站起身往厨房走去。他的宝贝女儿在家他都舍不得让她涮个碗,想不到还在谈恋爱就被这个姓洛的使唤着做这做那,心里对姓洛的旧恨又添了新厌。
陈瑜呆愣愣地伏在门后,有些不敢相信洛彦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陈爸。即使陈爸不喜欢他,他也应该为他们的未来努力一下吧?她都没有放弃,瞒着陈爸和他在一起,他却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她所有的努力。
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她?或者他一直都是在骗她?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在门前停下。会是陈爸,还是洛彦?
轻轻开了条门缝,陈有福张望了一圈,咦,怎么没有人?心里突然很慌,着急地唤了声:“鱼鱼,你在哪?”
陈瑜掐了掐手背镇定心神,从门后钻出来,脸上扬起一抹笑,“爸,我正找洗碗布呢。”
“他们家又不是没佣人,你做这些干什么?”陈有福把陈瑜手中的洗碗布拿下扔进水槽。
“别人都睡了。”陈瑜解释。
“让姓洛的洗,我们回去了。”陈有福开始不讲理了,脸色已很不好看。
“爸……”
陈瑜的小声抗议被完全忽略,陈有福已很不高兴地拖着她往外走。
洛彦正站在门口,这父女俩的对话被他尽收入耳。看来想娶这个千金小姐回家,要过陈有福那关,倒也不是那么难。
他正想开口说“不用洗”,陈有福已把陈瑜挡在身侧,快步越过他的身旁,还不忘提醒:“记住你说的话。”
那女子一直没有回头,安安静静地走出他的视线。
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他急忙追出去。朦胧月光下,那女子正悄悄回头看来,白皙的脸上似有晶亮的东西淡淡地闪烁。想要细看清楚,却被晚风吹起的颊侧发丝遮住。似乎有种失望或哀伤的情绪在她脸上转瞬即逝,让他来不急捕捉。
他跨前两步伸出手,又顿住脚步,掌心里是一小团微凉的风,还有一缕清冷的月光。
*****
一觉睡到晌午,陈瑜晃悠悠地爬起床,天气很好,又是阳光普照。
陈爸不在家,门上贴着便条:我中午有事,午饭自己做。
撕下便条,四处寻手机不见,这才想起手机当时丢在学校山顶球场的一株桂花树下,到底谁捡到了啊?
想要和毕悦联系,却怎么也记不起她的号码,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冷静下来才知道打开电脑,登陆QQ,给寝室里的每个人都发了一条消息。等半天没回应,大概都上课去了吧。
久未联系的苏姗却有了新消息,在奥斯陆入学了,还絮絮叨叨地介绍了一番她的外籍男友。心里替苏姗高兴的同时,又难免一阵失落——她失恋了。虽然洛彦没有对她说,但他在陈爸面前亲口答应要离她远远的,还不是分手了是什么?
突然很烦闷,在屋里走来走去,猛然记起没看见颜玉,打电话问陈爸才知道他走了,至于什么原因陈爸却没说。
煮了一碗面当午餐,在家里闷着一直胡思乱想,一会儿是洛彦站在夜色里凝望她的身影,一会儿是他答应陈爸离她远远的声音。终于坐不住,拨了陈妈的电话。
“鱼鱼?”陈妈的声音带着疑惑。这个熟悉的电话从来没有换过,但是除了陈瑜也不会有人打给她。
“妈,是我……”她的声音懒懒的,还有掩饰不住的烦躁。
“不在学校好好读书,跑回家做什么?”陈妈倒是拿起了家长的架子,语气严厉地责备陈瑜。
“爸让我回来的,估计他想送我出国了。”陈爸虽然没有直说,但是上次她被绑架时就提过,这次没有问她就直接把她接了回来,只怕他什么都安排好了。
“哦,你过来吧。”想了想,陈夕嫒又改了口,“你在家等着,我来接你好了。”
陈妈永远都是那样美丽动人,即使身上是件普通的深色长风衣,举手投足间依旧优雅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依然是很随意的牛仔裤,带帽的橘色休闲外套,双手插在裤袋,脚还不安分地踢踢踹踹。她简直要怀疑她们到底是不是母女,相差也太大了。难道父亲带大的孩子都是这样?
“妈,我是你亲生的吗?”坐在陈妈身旁的副驾驶座上,陈瑜情绪低落地问。
陈夕嫒专心致志地开车,像是没有听见。
陈瑜扁了扁嘴,环着手臂瞪着车窗外发呆。她到底是怎么了?从前和徐一锋分手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失魂落魄过。她和徐一锋在一起三年,和洛彦在一起有多少天?
猛然发现她从来没有刻意去细数过日子。
“下车了,还愣着干嘛。”陈夕嫒拉开车门,见她还在恍惚,忍不住出声提醒。
“哦。”陈瑜这才发现,车已经停了,车窗外事绿草环绕着成群的墓地。“呃,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要来看外公?”
陈妈不理她,径直走向一座普通的坟前。
“我很少来,你知道为什么吗?”陈妈立在坟前,脸上的神色看不出是悲伤还是怨恨。
陈瑜默不作声,心里却像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隐隐感到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就要揭晓。
“你有一个姨妈,她是我的姐姐。她年轻时容貌气质都远远胜过我,性情也极活泼开朗,只是……”似乎勾起伤心往事,陈夕嫒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她年轻时爱上了一个男人,爸爸却不同意,她就瞒着家里偷偷地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直到有一天有个女人抱着刚满月孩子找来。那个女人就是那个男人的妻子。他结了婚,有了孩子,但是姐姐并不知道……”
陈妈向她讲了一个俗套的故事,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但两人的恋情遭到家长反对,于是男人结了婚,有了孩子,却瞒着女人对她许下一生一世的爱情,女人也瞒着家里偷偷和男人在一起。想必是甜蜜又疯狂的地下情吧。只是,女人知道男人的事情后,伤心欲绝,几度自杀。终于在八年后的某一天,酿成了惨剧,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同时在一场车祸中丧生。
这八年里她是怎么过的,陈妈却没有说,三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陈妈也没有说。
“我告诉你,只是希望你对待感情不要像你姨妈那样执着,错过了,是因为没有缘分,会有适合你的人在等你。”
陈妈目光犀利的落在陈瑜身上,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
“我,我是你的女儿,自然是像你,怎么会像姨妈?”陈瑜心虚地不敢直视陈妈的眼睛。墓碑上那个老人一脸刚毅,紧抿的唇像是在宣告他的固执。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过?“我很好奇,姨妈爱的是个怎样的男人?”
“那个人是洛彦的爸爸,振文的大哥。”陈妈的声音很轻,一不留神就会被风吹散了,陈瑜却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像是了然,又像是茫然,又像被雷声震过般,耳畔一直嗡嗡作响。
洛陈两家即使算不上深仇大恨,但两家人情感上的排斥,却在十几年前就已开始。
未来?如果他们两人有未来,只怕也没有亲人的祝福,只是两人罢了。可惜,这唯一一条艰难的路,也被他早有预见地拒绝。
午后的阳光柔和温暖,四周静谧无声,陈瑜却感到森寒的气息侵蚀了身上的每寸肌肤,心里瞬间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