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掖庭，颜真已等得焦急。凌子清快步走到榻前，重重躺下，连木屐也没来得及脱，不一会儿就浅浅入了眠。因为窦漪房的事，她真的是太疲累了。
颜真刚想问点什么，见凌子清躺倒在榻上，也打消了念头，只拉起旁边的被子，随意地搭在凌子清身上，免得她受凉。接着颜真又待到一旁嗑起瓜子来。
“子为王……母为虏……”
耳畔隐约有悲戚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似是来自幽冥。睡梦中的凌子清微皱着眉，仿佛那声音要将她的脑袋撕裂。突然，她蓦地睁开双眼，明眸深处，竟是点点泪光。过了一会儿，大脑才逐渐清醒，耳旁只有颜真在嗑瓜子的声音。
凌子清松了口气，脸上已经细密地布了一层香汗。她用手擦了擦汗水，起身想去洗把脸。
颜真觉察到响动，朝凌子清看来，“你醒了？你到底去了哪，怎么回来后这么累？”
“哦，没事，大概是昨晚没睡好。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凌子清从一旁拿了脸盆和毛巾，走到门边。
“我没听到啊，你听到什么了？”颜真瞪大了眼睛看着凌子清，见着凌子清眼中还留着惊惧，便笑开来，“又听到那声音了不是？早知道就不跟你讲了。哎，瞧你满头是汗的，去洗个脸罢，我可不想闻到汗酸味。”说着她扭头继续嗑她的瓜子。
是汗香味好不好？凌子清朝她翻了个白眼，拉开门走了出去，许是睡太久，她脚下还有些踉跄。一阵凉风袭来，她打了个寒颤。不经意抬头，她便看到屋顶上有个人影闪过。
凌子清揉了揉眼睛，再抬眼，却只有几片落叶飘过，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应该是自己还没清醒过来呢。她用手轻捶着脑袋，想让自己打起精神。
“听说齐王今日便从齐地赶到长安，皇上和太后娘娘明天要宴请他。”
“你说这齐王长什么样，跟我们皇上像不像呢？我进宫以后还没见过他们呢。”
打水时，几个家人子从身旁经过。凌子清下意识竖起耳朵听着，可惜只听到这两句，其余的都被风吹走了。她站起来看向那几个家人子，眼睛微眯着。这齐王进宫，皇上宴请，听起来很平常，可是为什么她感到有一丝不安？在她的印象中，这事应该是不大顺利的。
目光不觉碰到地上的脸盆，凌子清这才回过神来，记起自己是来打水的，便从缸里舀了几瓢水倒上，又匆匆回了月华阁。这黑灯瞎火的，谁愿意一个人站在外面那么久。
齐王进宫，皇上设宴以表欢迎。颜真去了厨房当差。这家人子的地位比众夫人的侍婢还要卑微，一些最脏最累的活儿都派到她们身上。正当凌子清坐在桌边发出感慨时，李舍人便拿了一些刚洗好晒干的衣服，让她送到长乐宫去。
“长乐宫？那……太后娘娘……”凌子清又想起上次被吕后那个心理变态者关到暴室里的事。这太后娘娘对自己恨得牙痒痒的，李舍人怎么还让自己送衣服去？
“放心吧，太后娘娘正设宴款待齐王，此刻不在长乐宫里。再说，你只是个小小的家人子，那次的事，太后娘娘八成已经将你忘了。她老人家平日里还得处理政事，哪里还跟你这个家人子过不去。”这李舍人说的句句在理，但由凌子清听在耳里便不那么合理，太后她老人家事忙，怎么还费那么多周折来收拾她这个小小的家人子？人家根本就是吃饱了没事干嘛。
想着还是接过了衣服，匆忙往长乐宫走去，一面又在心里祈祷着一切顺利，那老妖婆可千万别中途折返。
到了长乐宫，几个宫人守在门外，见了凌子清手中的衣服便没阻拦。行至屋门时，一个宫人替凌子清开了门，让她将衣服拿进去放好。
居然没看到窦漪房。凌子清摇摇头进了屋，便被人捂住嘴巴拖进里屋，手上的衣服掉在了地上。挣扎之余，凌子清记起在现代学的女子防身术，便用手肘往后用力一抵。那人吃痛，一时松懈便让凌子清借机挣脱开来。
凌子清挣脱后，大口的吸着空气。这人是要将她活活闷死不成。刚想喊人，抬眼见是一个着黑衣的男子，脸上也是蒙着黑巾。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眸却似寒潭。
触及他的双眸时，凌子清一怔。这人给她的感觉有些熟悉，她应该是在哪里见过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上林苑的一个画面，凌子清又是一惊。
“是你？”她压低了声音，语气是那么笃定。
“你认得我？”男子语气中带着不确定，眼眸中却出现了杀意。第一次有人能挣开他。许是因为她是女子，自己放松了警惕，可眼下她似乎已经认出了自己是谁。他从怀里掏出匕首，慢慢将刀身抽离了刀鞘。
“你不就是李舍人嘛，你以为穿成这样我就认不出你了？哎，在玩什么游戏呢？”一股寒意由心底生出，很快蔓延至全身。凌子清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附了个傻笑。苍天啊，可别还没等到老妖婆来折磨她，她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男子冷笑一声，停止了抽刀，将匕首放回怀里。此时凌子清总算松了口气，额上早已结了一大颗冷汗。她想起刚刚太后娘娘的衣服掉落在外屋，便想走到外屋去，把衣服捡起放好，顺便喊人。
“笑话，一个舍人的声音和一个男人的声音你都听不出么？”男子瞪住凌子清，一只手伸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太后娘娘长乐无极。”远远地从长乐宫门口传来众多宫人的声音。
凌子清紧张起来，这要让老妖婆认出自己来怎么办？她在原地转了个圈，忽又看到窗子，便开了窗，笨拙地踩上椅子。
“太后娘娘长乐无极。”这次是在屋外了。凌子清心下一急，另一只脚踩空，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