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5537900000041

第41章

矫与父直赴穆第,仁谓其阍人曰:“吾女欲佣人作针黹,不知宅内用人否?”阍人曰:“必用人。盖急为吾家姑娘作嫁妆也。”引女见穆夫人。夫人喜矫慧丽,即令伴女秀英理女工。矫善窥秀意,三四日,秀即视矫为心腹,寝食不离,姊妹相称。秀每夕灯下翠黛生愁,微声叹息。矫初到,情疏不便问,遂问曰:“有何疑难,不豫若此?”秀不答。既而矫伪曰:“婢媪私议一事,悉谓吾姊不知,吾谓姊早知之。”秀曰:“彼所议何事?”矫曰:“姊之事。婢媪曰:先来之贵客确乎假。妹问之,佥曰:金公子世家后嗣、读书人家,何至若是礼貌生疏,目不识丁?即缄物不爽,焉知非劫夺冒名?妹以为若以假为真,他人无甚关系,合卺仅在月内,吾姊终身大事得勿误乎?”秀闻之,戚然曰:“吾之不豫,实是为此。盖先来者不假,即事不称心,命也,夫何怨?后来者若真,即先期寻自尽以全名节,亦不难处。乃先来者有凭信,不可以为假而似假;后来者无之,不可以为真而似真。真假难分,是以癙忧。”矫曰:“欲辨真假亦易。逃赴金公任所,则有真无假。”秀曰:“难。”矫曰:“难诚难矣。然失身贼人亦断断其不可。”秀曰:“妹言诚然。然路途遥远,伴行无人。”矫曰:“妹愿从之去。”秀曰:“妹亦女流,设有不测,何以处?”矫曰:“妹有小技,可敌十数人。”秀不语。矫曰:“姊不相信,明朝请尝试之。”

次日,矫请艳妆以增观美,秀从之,出己衣衣之。衣毕,秀视之笑曰:“假令将娘子军,可拟平阳再生矣。”矫欲舞剑,而秀母适来,盖以有多嘴婢媪言之也。矫见秀母,弃剑而立。秀母曰:“舞之,吾特来观女闺英之本领。”矫遂执双股剑而舞。身随剑转,腰折杨柳,剑旋身前,光露芙蓉。初犹分剑之门路,嗣愈舞愈紧,止见剑不见女身,惟觉寒光袭人,多时始止。面不改色,从容而立。秀母曰:“善骑射否?”矫答以:“未习,尝习弹弓,亦未工。”秀母令取弹弓给矫,烦人于五十步内立拱把木桩。开弓弹之,连发数子皆中。秀母大喜,令与秀英拜为姊妹。矫曰:“勿庸结拜,不日情义自深。”秀母问故,矫笑而不言。及夕,婢媪皆寝,秀英曰:“何以知后来者为真?”矫历言某年于某处何以救金公,今徙于此,何以救金公之子,先来者即害公子之人,后来者即妹父女所救之人,以是知后来者之为真也。秀曰:“何以知其真为金公之子?”矫曰:“公子尝自言之。”秀曰:“自言不足为凭。”矫曰:“有可凭信者。前救金公时,妹父受伤,公书药方治之,伤立愈。昨公子受伤,妹父以前方医公子,公子谓药方是其父手书。以是知前所救者真公子之父,不可信后来者真金公之子乎?”秀闻之,知矫言真实,急问曰:“金公子今在何处?”矫曰:“现在妹家。”秀不语,移时复曰:“妹父女两次救金公父子命,今又佣身作说客,可谓为人谋而忠。”矫曰:“不惟此。昔者公子来时,妹男妆从之,不然,公子必受大辱于赵才。”秀愕然曰:“吾闻后来者之从人能武,即妹男妆伪为乎?”娇曰:“然。”秀曰:“若是,妹之相欺实甚,即禀性慷慨,断不可以青年妇女从少男游。不然,其中必有别故。”矫笑曰:“姊可谓善于料事。盖救金公时,妹男妆,公令妹与公子结拜,妹父笑应之;救公子时,妹仍男妆,公子以妹为仁兄,父实告之。公子因烦家表伯言……”至此而止。秀曰:“烦令表伯何为?”矫不语。秀笑曰:“殆烦令表伯为媒乎?”矫含羞对曰:“妹实以身事之矣。”秀俯首若有所思,多时始曰:“决从妹言。祈妹细为斟酌。”矫曰:“厚赂阍人,绝早男妆而走,多带细软以为资斧。须迟三日方可。”秀问故,矫曰:“三日后,妹父始俟于庄外。”至期,秀、矫同行,至庄外,仁果俟焉。仁以小车推之而归。矫曰:“必有寻觅到此者,须再行二百里,方可再议。”于是穷二日之力而后止焉。秀知书,矫令作书达穆公,而烦父投之。

秀与矫之偕亡也,穆公遣人四路踪迹,无见二女偕行者。赵才闻之,情知事变,亦遁去。穆公见秀英书,闻李仁言,急治任,车载秀英嫁妆,从李仁去。既见公子与女,大喜,遂同北。忽有十数人当路,大言要穆公回归,若不从,必尽杀之。仁率穆公从人击之。矫娘见赵才,弹之,中才腕,才不能执兵,擒之。馀贼逃窜。穆公送才于官,官杖杀之。

虚白道人曰:奇哉矫娘,女中丈夫也!其言已有技能,宜济人之危难,此女子不能言者;其身已事金郎,为金郎谋致谪妻,此少妇不欲为者。矫娘言之、为之,其心胸之豁达,云为之正气,诚令人闻之而叹美不置也。至若金公父子,患生不测,而得意外之救拯,或以居官清正之所致乎?

牛 子 良

牛生名贵,字子良,浙江萧山人。年四十无子嗣。妻桑氏,为买一少妇作妾。妇入门时,生适外出,既归,桑迎谓曰:“今为君市一妾,君视好否?”生笑曰:“何不商酌,遽为此举?异日恐有悔心。”桑亦笑曰:“君以妾为吃醋人耶?若然,请即遣之归,嗣勿以他事反目,谓妾心怀嫉妒。”生笑曰:“勿嗔。果何为陡发善心?”桑曰:“其夫鬻之孔急,且欲市此妇者凡三、四家,少迟则为他人市去。”生视妇容颜颇可,而俯首饮泣。问之,妇曰:“前夫赵俊懦弱,棍徒李七诱去同赌,夫负,立令清偿。夫请限带还,七怒,呵渠同党四、五人向殴。妾适自母家归,遇之,代夫哀其宽限。七逼夫鬻妾,妾身价仅足赌债之半,七岂肯甘心?妾夫必死于李七之手。且鬻妾时,妾怀抱周岁幼子,七夺而掷诸地,子头破血出不止,急哭数声即不哭,必已死去。”言至此,恸哭不能语。生怜之,急令家人驾车送妇归。桑氏曰:“即欲归之,次日未晚。”生曰:“是事不可过夜,过夜则不免疑议。”

生既归妇,犹恨恨不已。忽县尹至。盖尹系生执友,尹公出归,路经生庄,乘便相望也。既相见,生愠见于色。尹问之,生曰:“君之民横逆异常,闻之深为不平。”遂将赵俊之事一一向尹言之。尹曰:“实实可恶!”令役拘之。谓生曰:“君何以知其底细?”生曰:“即赵俊之妻洪氏言之。仆市洪氏作妾,闻其情而怜之,故送之归。君辱临时,归之尚未久也。”尹曰:“有此大阴功,决不绝嗣。且即此事论,即不复纳妾,必得子嗣。”尹回署,先问赵俊,俊言如生言;问李七,七闻牛生已言其实,兼有赵俊对质,不得不承。尹问俊子之尸,七曰:“使工人埋之。工人委诸壑而归,吾怒之,及工人返觅,其尸已无有。”尹怒曰:“赤子何罪,而汝杀之!即抵偿尚有馀辜。”

赵归见妻,妻言得归之故,赵遂率妻登生门叩谢,因两家时相往来。嗣生妻生子,赵妻亦同月生女。赵感生盛德,与生结孩提亲。生子晟渐长,其痴异常,十五六岁,似不知男女。生使与婢同寝,数夕无沾染。生夫妇大忧,曰:“吾二人绝后,命也。聘媳赵氏,嫁此痴男以误终身,于心何忍!”妻曰:“退婚可否?”生曰:“可。”遂烦亲友示意于赵。赵商于妻、女,妻尚游移,女决言不可。越数日,女潜赴牛室,自言愿为痴郎妇。桑氏曰:“吾儿痴甚犬马,恐误青春,勿以一时志气,致悔终身。”女曰:“至死矢靡悔。”牛生遣人请赵夫妇至,令劝其女归。女终不从。不得已,令与晟行合卺礼。晟不能自衣,袜履需人,女旦夕扶持无怨言。

一日桑氏宁父母,携晟同往。路径少远,穷日之力而后至。桑适逢母病,不得归。晟欲自回,母诒之曰:“再迟两日,吾与汝望汝表姨母去。”晟问姨里居,母曰:“此去东南不远。”晟信之。越二日,晟背母自往,直向东南跋涉。日夕,未遇一妇人。后至一庄首,见一媪与笄女立门外,晟遂以媪为姨,直赴媪前请姨母安。媪笑曰:“何处郎君,而以姨母称吾?”晟憨笑不语。媪向笄女曰:“此必牛家痴郎。”问晟,晟尚能自道姓名。媪喜曰:“果吾甥。”引至家食之。曰:“吾女宜字人,甥适来,天缘有分。”及晚,令晟与女同寝。晨兴女有愁容,媪问之则泣。媪曰:“渠不知夫妇之乐耶?直可谓痴。”呼晟诊之,曰:“痰塞心窍,宜人事不知。”煎药令晟服。晟大睡,夜半始醒,见一丽人灯下饮泣,知为妻,遂曰:“卿夜深不寝,夫何俟?”女含泣笑曰:“君果不痴耶?”晟曰:“仆若常痴,卿何以为情?”遂各解衣寝。晟问媪曰:“姨何独处于此?”媪曰:“吾实令姨丈韩翁之妾。令姨丈卒,令姨母势不能容,故携小女处此,迄今十六年。”忽自外来一少年,媪令与晟相见。晟问之,媪曰:“此甥嫡妻赵氏之胞兄。”晟惊讶问故,媪曰:“十七年前,吾偶以他故至某庄,见一小娃啼庄外深壑中,遂抱归。嗣闻为赵俊之子,为棍徒李七抛死。觅尸不见,拟斩,后遇赦,由斩而绞而流,吾因不便送归,认为己子,为之定亲。昨闻七死于囹圄,今将为之娶妻。毕姻后,汝四人可同归。”

晟母不见晟,意其自归。回家视之,亦乌有;四方踪迹之,月馀无耗。已绝望,忽见晟同一少年二少妇归,问之:一为晟妻,二为媳兄赵某夫妇。晟举止言语无痴意,牛与妻喜不自胜,急驾车转送俊子夫妇归。而问媳姓氏,晟言系姨丈韩翁之女。晟母愕然曰:“吾表姊无女。”女曰:“媳庶出,乳名仙仙。”晟母曰:“亦未之闻。”牛晟之归也,妻赵氏适归省,闻兄言急归。见夫不痴,情犹初婚,晟投以谑语,羞惭无以自容。晟笑曰:“卿虽实为处女,然同寝有日,勿故为笄女态度以欺吾。”及寝,赵氏曰:“妾意终身守有夫之寡,不图尚有今日。”遂问病愈之详。晟曰:“韩氏以仆痴而泣,渠母见之,故为诊治。夫韩氏泣而卿不泣,卿可谓刚毅人。”赵曰:“妾何尝未泣,但于无人时而泣,泣故无人见耳。”韩与赵同室寝,闻之,谓晟曰:“乡也君谓妾泣为淫,今始知嫁痴郎而泣者,不仅妾一人。”各暗笑。

晟母疑媳韩氏之言不真也,托省亲自诣表姊家,以子媳之事语韩媪。媪惊讶曰:“女乳名仙仙耶?”晟母曰:“然。”曰:“是吾女也。盖先夫有狐妾,生女仙仙。夫死,狐即携女去。”遂急同晟母归视之。越数日,晟妻韩氏苦思狐母,俊子夫妇亦欲归省之,遂同往。既至,居宅空旷,问之居人,言已退租他适数日。

虚白道人曰:赵俊之冤,或可借人力以伸;牛晟之痴,实非人力所能医也。狐医之,不啻神医之。医而得于神,则知其事纯乎报应,纯乎天理,纯乎阴功也。牛晟得不痴,所系岂浅鲜哉。

办事果决,令亦可人。 上元李瑜谨注

同类推荐
  • 观所缘缘论

    观所缘缘论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The Strength of the Strong

    The Strength of the Strong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读律心得

    读律心得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菩萨诃色欲法

    菩萨诃色欲法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English Stories Germany

    English Stories Germany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热门推荐
  • 弦魄

    弦魄

    在最快乐的时候遇见你,又在最悲恨的时候失去你,痛入骨髓。原来有了情,便会痛。在最后记起你的时候,回忆竟都是伤。若早知结局,还会这样义无反顾吗?会的吧。愿我长逝人间,换你一世长安。
  • 九零白富美:重生娇妻辣又甜

    九零白富美:重生娇妻辣又甜

    前世,叶青被迫要嫁给一个傻子,她宁死不屈。一睁眼,竟重回到了还没从坑里跳出来的狗血时刻。好吧,既来之则安之,上一世傻乎乎的死了,这一世叶青一定不再懦弱。自力更生,成为人人羡慕的富一代!没爹没娘,舅舅和舅妈虎视眈眈,叶青手一挥,这都不是事儿!看她如何扭转局面,从村野土姑娘变成人人羡慕的白富美。只是说好的混不吝宁愿孤老终生也不愿结婚的人怎么天天对叶青管东管西。这个天天把她当闺女宠还给她设门禁的人到底怎么回事?!叶青:“席权,我成年了,需要私人空间!”席权:“嗯?叫我什么?”叶青脸色爆红:“老,老公。”席权这才捏捏自家小妻子的肉肉脸,宠溺微笑:“真乖,待会儿就给你买糖吃。”叶青:……
  • 邪灵师魂

    邪灵师魂

    邪魔大陆,天煞大陆5百年纷争英雄崛起,一代邪师从此诞生,废柴龙啸,能否成就一代辉煌?一把黑剑,时间属性?战起来,似杀神,一人之力,破万军,毁千城。以为邪灵师是他的目标吗?答案是否定的,要做就做第一,谁要有意见,杀!不服气,杀!敢反抗,杀!一手持黑剑,以冥王破万千。本书QQ群:22849854
  • 十月维城(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十月维城(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民国二十六年,因为日军全面侵华,战争全面爆发,张伏铭、景涵秋与宋瑾宜三人只有分别,各自漂泊。其后十年各自在自己的路上风风雨雨,等到民国三十六年再次相聚时,山河旧颜已去,三人也早已不是曾经青涩岁月时的热血青年。景涵秋北上参加中共,宋瑾宜等了他八年。景家毫无消息,张伏铭也找了景子欣七年。宋瑾宜与景涵秋的生活圈越来越远。直到最后,猛然的一瞬间,宋瑾宜似乎发现自己距离那份爱情已经很远,发现那份爱已是曾经,也对自己曾经对那份爱竟是如此的执着而吃惊、怀念。张伏铭与景子欣其实也是如此。所以景涵秋在北方选择了爱上另一个女孩,而宋瑾宜和张伏铭最终选择了彼此。
  • 重生名门妻

    重生名门妻

    他是林家二少,纨绔子弟,对于自己未来将拥有已成定数的财富,地位似乎丝毫不敢兴趣,遂不知自己的妻子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妻子。她对于小姐的事情总是愿意以生命为最大代价的,可是却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让她来代替小姐去走这条路,该是何去何从?
  • 大众体育运动与健身:竞技运动卷-冰雪

    大众体育运动与健身:竞技运动卷-冰雪

    《大众体育运动与健身》丛书,含有奥运会竞技体育以及在大众中易于开展、群众基础好的运动,如:足球、篮球、田径、羽毛球、游泳、排球、网球、跆拳道等十多个项目。书中对这些大众体育项目的基本知识、基础技术、战术入门、竞赛的组织开展、裁判制度记忆如何欣赏等方面都有详细的介绍,其中也包括对2008年中国北京奥运的畅想和展望。
  • 风不知从何起

    风不知从何起

    你本在黑暗之中,光却向你而来。这是一段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恋爱而已。
  • 我用花钱证道

    我用花钱证道

    别人以力证道、以斩三尸证道、以功德证道。证道成仙,其间不知要遭受多少苦难,要历经多少岁月。林熙不同,他以花钱证道。花钱就能飞升,花的越多,升仙就越快。但林熙怎么也没想到,这项国民普遍擅长的、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也能这么难!且看林熙如何与系统斗智斗勇,钻空耍赖,无所不用其极,终于红尘之中证得无上大道!
  • 体验派影帝

    体验派影帝

    当个演员是种什么体验?向阳,衡店大神兼职亚洲普通青年,重生了。这次他想好好体验体验。从《亮剑》开始,每一个角色,无论复杂还是简单,都是一段人生,都有苦辣酸甜。群:218154038v群:895121669(需有粉丝值,老书也行)
  • 与鬼同眠

    与鬼同眠

    本来是一个本分的网络写手,在经历一些诡异的不能见人的事之后,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行走在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阴间小道上,是生是死,我已经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