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刚刚规规矩矩的站好,就见大门里走出两个穿绸裹缎的贵妇人,身后跟着两个机灵的小丫鬟。
两个贵妇人一个五十几岁,虽然年事已高,却擦脂抹粉,头上还插着一朵菊花;另一个最多不超过三十岁,五官清秀,身材纤瘦,眼角眉梢很像姑奶奶。
蓉儿母女便猜出了她们的身份,毛氏轻轻的分别扯了扯两个女儿的袖口,面绽微笑,上前几步,很恭敬的说,“老人家!她二姑是吧?”
二姑姑也赶紧热情的问,“六嫂?!”
毛氏嫁到穆家的时候,二姑姑已经远嫁,只回过两次娘家,都没有见到毛氏,所以两个人并不认识。
“是啊!是我!”毛氏笑的热情极了,对待自家人,她从来不这么笑。
蓉儿和馨儿正要过去见礼,头脑灵活的三哥哥已经抢先一步,一边说,“给奶奶和姑姑磕头了!”一边就往地上跪。
蓉儿和馨儿也赶紧跟着穆青就跪。
“你是?”姑姑不认识她们三人。
“姑姑忘了?我是三郎啊!她们是十三妹和十五妹,要去忻州,我送她们一程。”
二姑姑的脸色有点古怪,让人看着总觉得她心里头有鬼,不过还是很热情的感叹,“三郎啊?呵呵!这么大了?你我见过,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快起来!十三姑,十五姑也起来!”便要上前搀扶。
穆青很伶俐的赶紧自行站起,蓉儿和馨儿也赶紧站起来!
二姑姑先一把拉住穆青的手,显然是和穆青更熟些,又拉住馨儿的手,还想拉蓉儿和毛氏,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有点语无伦次的说,“来,让姑姑好好看看!穆青和小时候完全不同了!十三姑和十五,我还真的从没有见过!六嫂,赶紧!赶紧屋里请!”
陶家老婆婆也说,“快屋里请!有话进来再说!”
于是一行人走进了大门。
走进姑奶奶家的院子,绕过影壁,穿过一个月亮门,蓉儿终于知道了穆家大院的朴素与粗糙。别看这院子不大,却是青石铺的地板,种着梅树和竹子,有些清冷,但很雅致!最重要的是她终于见到了游廊与回廊,雕梁画栋,非常精美,就像一个袖珍花园。
看来古往今来都有老土和落伍之说,在这大苏朝,穆家大院就是土财主,暴发户。
姑奶奶和她的婆婆都住在第二进院子里,蓉儿母女和穆青被请进了第二进院子的上房里。
陶家老婆婆命令小丫鬟赶紧上几碟点心,然后去做饭,两个小丫鬟便都出去了。
二姑姑和陶家老婆婆则和毛氏说话,一开始自然都是相互问候,毛氏也没有隐瞒,把她们得到穆六消息的事情和二姑姑说了,却始终不说她们是如何得到的消息。
她们母女三人偷偷地救一个男人,就算那男人身份尊贵,他们也不愿让人知道,何况在叶荣恒和龙将军之间还有那么多她们并不清楚的明争暗斗。
二姑姑听的惊讶不已,却只是惊讶于毛氏母女是如何得到的消息,而不是穆六还活着。
毛氏忽然纳闷的问,“她二姑,明阳离忻州好像很近,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啊?听没听过一个姓穆的将军?怎么他和你们都没有联系吗?离得这么近!”
二姑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咧着嘴笑着,给人的感觉很不自在,说,“你们有没有听错?”
“这里的节度使到底姓什么?”毛氏问。
二姑姑脸色怪怪的说,“好像是姓穆。可是姓穆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能想到他会是六?再者,你们真的能确定?就是啊?六如果在这忻州,我们怎么不知道?”
陶家老婆婆笑道,“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如果是她六表兄当了这忻州节度使,那我们家不也跟着沾光?他怎么可能不来找我们?我们离他可很近的!”
被二姑姑婆媳这么一说,毛氏神色渐暗,有些忧虑起来,馨儿也眼圈发红,可蓉儿总觉得二姑姑婆媳有古怪。
为了让毛氏宽心,二姑姑转了个话题,问起了姑奶奶。
毛氏回答说在后面。
陶家老婆婆信誓旦旦说,这里的节度使绝不是穆六,而是龙大将军的女婿,叫做穆兴。
二姑姑也说,“这个节度使好像是叫穆兴。”
龙大将军他们听过。叶荣恒和叶景也说过龙大将军,说穆六新娶的女人叫做龙秀英,是当朝龙大将军之女。可是,穆六什么时候改名叫‘穆兴’了?毛氏知道,穆六的大名叫做穆宏。谁都知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穆六可是真丈夫,怎么可能改名?而且,二姑姑说的在理,就算穆六以为她们母女死了,也不该连二姑姑都不认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件事情,三个版本,到底该相信哪一个?
别说毛氏心小,爱操心,又极其爱穆六,关心则乱了,就是心硬如蓉儿,也心里忐忑起来。
二姑姑招待娘家人,饭菜可是很丰盛的,而且有荤有素,有色有味,比穆家大院的吃食强着不知多少倍。
饭很好,但几个人都吃的不多。毛氏有一操心就吃不下去饭的毛病;馨儿看母亲这样,也无心吃饭;穆青和蓉儿又要装懂事,不能太没有形象,在母妹悲痛忧虑的时候还只想着吃。
闹闹哄哄的,一天便黑了。
二姑姑已经派人给毛氏母女收拾好了东房,正准备送几个人去屋子里休息,姑父回家了。
二姑父长的瘦瘦长长的,眼睛细长,双唇秀薄,略显窝囊,有几分像陶涛,不过不如陶涛英俊,有气质。
毛氏几个人少不得又要与姑父几个寒暄一番。
一直不怎么主动说话的蓉儿忽然插嘴,“姑父,你知道吗?忻州节度使穆六是我爹!”
二姑父一听此言,立刻惊得脸色煞白,舌头打劫,“十三,你说…”
二姑姑和陶家老婆婆忽然同时说,“十三,说什么呢你?”
二姑姑又对蓉儿,“不要胡说八道,冒认官亲也是罪!”
二姑父听二姑姑这么一说,松了口气,也赶紧说,“就是,穆节度使怎么可能回事你爹?你听谁说的?”
蓉儿便也神色一暗,“连姑父都这么说,看来…”
陶家老婆婆生气的说,“你这小娘子,怎么还不相信人的话啊?我和你姑姑难道会骗你不成?怎么听你刚才的语气像是在敲诈人啊?”
这一代的人也把女孩叫‘娘子’,而且,这老婆婆好厉害!
蓉儿颇感意外,这老婆婆不光看出了她在诈人,而且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看来这老婆婆有点麻烦啊!
但是,她还是在二姑父的脸上看到了不正常的反应。
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姑姑一家不会也哄骗她们吧?
她们又为什么要哄骗她们?还是,她们真的被叶荣恒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