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大院,三爷的院子里。
穆蓉儿拉着鼻青脸肿的穆馨儿来找三叔,三婶告状。三叔正在房里喝粥,三婶走了出来,站在廊下,气恼的大骂,“没有一个好东西,馨儿这孩子看着很老实,也是个惹事的,她要是不惹我们吉儿,吉儿能打她吗?你当姐姐的不知道管自己妹妹,却跑到这里来闹事,太不懂事了你!…”
三婶还没说完,穆笙儿和穆吉儿就从母亲身后出来,一起狡辩大骂。吉儿才九岁,骂人自然口无遮拦,可是笙儿也已经十二岁了,居然也是肆无忌惮,“哼!六叔都不要你们了!你们还狂个什么劲啊?如果你们真是六叔亲生的,六叔能不要你们?一定是你们母亲看着老实,其实不守妇道…”
“你放屁!你再说一句?!再说一句试试?!”穆蓉儿松开妹妹的手冲了过去,可是还没有到笙儿身边,三婶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小蹄子,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怎么着?还想打人啊?真不知道你妈那么老实没出息的女人怎么生出你这样一个狼女!”骂着便胳膊用力,把穆蓉儿甩了出去。
穆蓉儿才十二岁,发育的又迟,那里经得住正值壮年的三婶一甩?连着后退数步,还是没能支持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穆蓉儿气坏了,明明是她儿子打了妹妹,她不但不指教她儿子,反而动手打她!霍然起身,再次冲了过去。
三婶也生气了,一个只有十二岁的晚辈居然敢在她的面前如此放肆,蓉儿刚一上来,她就劈头盖脸一顿巴掌,“都是你母亲性子太软,才把你惯的这么没规矩!竟然敢和大人们犟了!”
穆蓉儿被打的睁不开眼睛,从头上到脖颈上都火辣辣的痛。
“你个泼妇!偏心眼!…”穆蓉儿破口大骂。
三婶更怒,一把把极力反抗的穆蓉儿提到墙角,按倒在地,专挑衣裳里头见不得人的地方恶狠狠的掐。
穆蓉儿痛的大哭,可嘴里依然不依不饶,“母狼!你不讲理!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
“小蹄子!就不信今天治不服你!”三婶也气极的大骂。
一边的穆馨儿见到这情形,哇哇大哭着跑了过来,却被穆吉儿一把推倒在地。穆蓉儿见了又心疼又气恼,妹妹比穆吉儿还大着一岁呢,可总是打不过穆吉儿,被穆吉儿欺负。
“你个短命的,不许打我妹妹!”穆蓉儿顾不上她身上的痛哭着大骂。
一边,一个丫鬟正好端了碗热粥来,三婶身后的穆笙儿听见穆蓉儿咒她弟弟短命,接过丫鬟手里的粥,也走过来骂穆蓉儿,站在穆蓉儿头顶指着穆蓉儿威胁,“信不信我把这一碗粥糊到你脸上!”
“你倒啊!你个寡妇命!…”穆蓉儿在三婶的身下一边痛苦的哀嚎,一边大骂。
穆笙儿气急了,这个年代的人相信人的嘴里有毒,诅咒真的有可能成真,一反手,把一碗粥倒在了穆蓉儿脸上。
“啊—!”穆蓉儿惨叫,这可是刚刚熬好的热粥啊!
三婶也惊叫一声,霍然起身,一把提起蓉儿,就擦蓉儿脸上的粥,边擦边骂女儿,“你个二百五,没分寸的!怎么这么笨?”
“姐姐!”馨儿大大哭。
穆蓉儿已经痛的听不进去周围的声音,撕心裂肺的痛苦。
穆笙儿也知道她闯祸了,立刻狡辩,“这不能怪我,我正要喝粥,她一把就打了过来,粥就倒了。这么巧,怎么就糊在她脸上了呢?是她自己不小心的…。”
三婶眼珠子一转,也指着手指头骂穆蓉儿,说撒泼不要紧,害了自己吧?这张脸怕是要毁了啊!
三叔听见动静大了,才走了出来。
“呀!”看着穆蓉儿红的渗血的脸蛋,三叔也惊了,“怎么回事?”
三婶母、女、子一起解释,说是穆笙儿再喝粥,穆蓉儿撒泼,一把打翻了碗,把粥糊到了自己的脸上。
三叔怎么可能不知道真正的情况,却假装相信了,也气恼的大骂穆蓉儿脾气太爆,都是父亲和弟妹给惯坏了。
馨儿哭着说,“三叔,不是姐姐自己打翻的,是笙儿故意倒在姐姐脸上的!”
三婶和三叔都皱眉,这大院里头住的可不止他们一家,让别的几家听见是笙儿故意把热粥倒在蓉儿脸上毕竟不好。
三叔怒斥,“胡说!平时看你不言不语,嘴巴像让驴给踢过,怎么也会说谎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是真的!…”
笙儿看馨儿今天居然嘴巴挺利索,上去就要动手,三婶把她怒斥进了房里,亲自动手,一边恐吓,一边愤怒的摁到馨儿,专挑馨儿的大腿内侧等不能曝光的地方掐。
直掐的馨儿只知道哭,说不出话来了才住手。
至于另一个证人,是他们的丫鬟,自然只敢向着他们说话。
大院里其它几家都像死了一样没有出现。
蓉儿的脸上就开始起来泡了,刚开始是薄薄的一层,满满的越来越大。
饿!好饿!冷!好冷!
刘蓉蓉觉得忽然好凄凉,没想到她要强了二十三年,最终却落得个饿死的下场。
眼泪情不自禁的渗出了眼角,因为好几天水米未尽,眼泪粘稠灼烫,像浆糊一样糊在眼角流不下去。
咦?!什么东西?好香,好甜啊!刘蓉蓉只觉得有一物撬开了她的双唇,进入了嘴里,浓稠的浆体从那物里头滑出,进入了口腔,不由得吞咽了一口。
“吃了!吃了!吃了!姐姐吃了!”一个童稚的嗓音忽然在她的耳边尖叫,连着喊了四声“吃了”。
蓉蓉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有千斤之重,睁不开。只有嘴巴饥渴的蠕动着。
虽然闭着眼睛,还是能感觉到头顶多了一人,一颗滚烫柔软的珠子掉到她的脸上,摔成了一片。
“来!我喂!我喂!”一个老一点的声音哽咽着说。
然后,就不停地有浆液进入她的嘴里。
随着食物的进入,刘蓉蓉的神志渐渐的清醒了一些,明白了是有人再用勺子喂她热糊糊。
“娘。姐姐已经好几天没有吃,没有喝了。一次不能喂太多。过会儿再喂吧!”那个童稚的声音说。
“还不到一碗而已。”老点的声音说。
“一刻钟。只一刻钟以后再喂。”童稚的声音说。
蓉蓉还没有吃够,心里着急生气,却没有力气表示。
迷迷糊糊的,刘蓉蓉又睡了,直到又有东西进了嘴里,滋润而清香,她才略微清醒了一些,饥渴的吞咽起来。
就这样,刘蓉蓉连着吃了好几次东西,渐渐的不再饥渴,也不再冷,踏踏实实的睡了。
穆家大院,紧邻正院的东跨院内,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大娘,二娘,三婶和笙儿走了进来。
正房里,穆蓉儿躺在毛氏的塌上,昏迷不醒。
馨儿和母亲毛氏在床榻前铺了席子,席地而坐,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的穆蓉儿。听见外面的动静,脸色阴沉而怨恨,都继续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老六啊,听说蓉儿吃了啊!”二婶娇着嗓子高喊。
毛氏和馨儿依旧没有动弹。
几个人就走进了房间里。
馨儿和毛氏动还是一动不动,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本来,蓉儿刚出事之后。一向嘴巴像用针缝过一样不好用的馨儿忽然变性了,对于三婶母女的罪行说的一清二楚,大娘她们听完之后都非常震惊,都向着她们说话。哪知不到两天,她们的态度就变了,完全站在了三婶那边。
穆家是医药世家,穆蓉儿的伤是大伯治的。就为这个,大娘不止一次的摆功劳,希望毛氏母女有所表示,可是毛氏母女悲痛欲绝,哪里有心思说人情话?
结果,大娘又被她们给得罪了。
当穆蓉儿得知她的伤虽然治好了,但是将永远的留下摸起来凸凹不平,看起来像蛇纹一样的伤疤之后,就不吃不喝了,毛氏和馨儿苦苦哀求,蓉儿就是不听。
到今天已经蓉儿已经五天五夜水米未尽了,眼看着蓉儿已经断气了,没想到她忽然吃起了东西。
馨儿高兴坏了,就去厨房要几个做饭的妇人专门给蓉儿熬粥。估计大娘她们是得到这个信以后特意来看的。
从来都逆来顺受的毛氏带着馨儿不知道和三婶等人吵了多少回,很不能杀了她们。可她们毕竟人单势孤,几场吵下来之后反而又吃了很好亏,最后只能选择沉默赌气了。
进房间以后,大娘撇着嘴站在一边,二婶过去拉住了蓉儿的手,心疼的流泪。
三婶一脸不以为然,自己动手,在柜子里找了一个席子,叫上大娘席地而坐。
笙儿鼻子里不停地哼哼,大娘三婶她们使了好几个脸色才安静。
馨儿听见笙儿的哼哼不由得激动起来,霍然起身,“你们来做什么?看我们笑话吗?滚!”
“嘻嘻!就不滚!看看你这样子,和疯子一样!”笙儿不但不怒,反而张狂的笑了,“这又不是你们家!好心把你们收留下就已经不错了!还叫我们滚?你凭什么呀?该滚的是你们吧?”
馨儿气的青筋暴起,浑身颤栗,舌头也结巴了,“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啦?哈哈哈!”笙儿尖牙俐齿,张狂的大笑。
大娘似乎是听不惯,骂了笙儿一句,“高兴个啥?笑什么笑?闭嘴!”可是声音里充满了友好和纵容,就像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