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另一只臭鼬袭击琼儿的时候,是庄少爷及时的出现救琼儿于危难之中。当庄老爷放下手臂的时候,已经惊的下巴都快脱臼了。
“孩子,这……你?”
“即墨,你为什么要救我?”现了一半原形的六夫人几乎是扑上前来将袭击琼儿的臭鼬夺了过去。
只见那只臭鼬突然口吐鲜血,眼神从最初的凌厉变得涣散起来。
“即墨,求求你。我马上就可以为你塑出肉身了,求你一定要坚持住!”丑陋不堪的六夫人流下了纯澈的眼泪,如同浴火的琉璃,由浑浊褪变出剔透的质地。
六夫人怀中的臭鼬缓慢的发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良玉,对不起……”
那只臭鼬闭上了眼睛,六夫人的泪打湿了它的眼角。柔软着它逐渐凝固的双眸。
此时的木烺仿佛突然醒悟了过来,“难不成,你是用了婴儿的魂魄去塑肉身吗?”
六夫人将悲痛鲠在喉间,咬牙切齿的说道:“一魂塑身,二魂塑气,三魂塑心,四魂塑为。本来只要再过几个月,我腹中的孩子就可以出世,成为即墨的身体。可你们……我们被人称为妖患,生命日日都会受到威胁。即墨为了在一个老道士手中救下我,几乎性命不保。他的肉身慢慢腐朽,只能用这个方法救活他。可现在……”
无比悲痛的泪水无法抑制的流了下来,如同火窑中的白瓷。在仇恨的火焰中雕塑着承载着哀恸的容器。
“最后,我要在你身上下咒。今后,凡是见到你流泪的男人都会爱上你,至死方休!”六夫人指着琼儿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像是噬人的蛊,深深的植进了琼儿的胸口。
六夫人化成了灰烬,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内。
哀泣的风声在庄府内久吟不散,犹如一阙凄婉的琴音。恻然的回荡在房檐亭阁下。
二夫人见到恢复正常的庄少爷后喜极而泣,庄老爷也是激动不已。庄府上上下下张灯结彩,摆好了宴席庆贺庄少爷奇迹般康复。
唯有琼儿眉间郁结着心事。庄少爷走到塘边,坐到了琼儿身侧。
“你其实是正常的?”说话时,琼儿并没有去看庄少爷,语气也十分的生硬冰冷。
庄少爷看向塘中的游鱼,缓慢的开口道:“有时是。我的魂魄一直被关在一块玉枕中,不过只要我希望还是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庄少爷的话引起了琼儿的兴趣,她将视线投向身边的少年,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不是我刻意要这样做,而是因为玉枕中一直有个声音提醒我身边会有危险。那块玉枕是奶奶留给我的遗物。现在想来应该是奶奶一直在保佑我。因为六夫人刚进庄府时,我还年幼,她需要孩子的魂魄去塑肉身,但是我的魂魄不在身体里,才逃过了一劫。”
琼儿突然想到也许玉枕和黑石的碎片会有什么关联,忙急切的说道:“可以让我去看一看那块玉枕吗?”
庄少爷见方才还沮丧的琼儿现在竟变得如此精神,所以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来到庄少爷房内,琼儿一眼便看到了床上温润的玉枕。就在那一刻,琼儿感到胸口一阵刺痛。随即便昏厥了过去。
六夫人的咒,绵绵的恨。如同绣衣上的织丝,一针针、一线线。裁制成华美的衣,紧缚住琼儿的身体,另她解脱不得。
当琼儿从噩梦中惊醒时,看到了杨禄担心的面孔。木烺也站在远处,向她这边张望着。
“我找到黑石的碎片了。”
“在哪?”杨禄和木烺异口同声的问道。
“在庄少爷的玉枕内。”
琼儿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庄老爷的声音。“听说琼儿小姐昏倒了,老夫特地前来看一看。顺便感谢诸位恩人。”
木烺推开门,与庄老爷拱手施礼。琼儿走下床榻,“庄老爷来的正好,小女正有一事相求。”
“琼儿小姐尽管向老夫道来,老夫定鼎力相助。”
“我想要这庄府内的一件东西。”
在琼儿说话时,庄少爷也走了进来。他在看到琼儿安然无恙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就是这宅邸我都可以赠予几位恩人,何况是一件东西。琼儿小姐速速说与我听,老夫绝不怠慢。”
琼儿看了一眼庄少爷,看到他也在点头鼓励自己,于是开口说道:“我想要的是庄少爷的玉枕。”
庄老爷听后仰头大笑起来,“原来琼儿小姐想要的是那玉枕。我现在就命楼管家拿来!”
“小女知道那是庄老夫人的遗物,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琼儿垂下了头,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琼儿小姐大可放心,老夫人的遗物可不止这一件。”
见庄少爷脸上也并未露出为难的神色,琼儿才安下心来。不过一会,楼管家就端了玉枕过来。
白玉枕犹如荔枝肉一样润白莹透,没有一丝的杂志。仿佛是倾洒的月光,施施然的流动着润玉的光泽。
这一次琼儿的胸口没有刺痛的感觉。她拿过玉枕,想起寻找黑石碎片的辛酸,眼眶突然就湿了。琼儿赶忙吸了下鼻子,努力抑制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杨禄看出了琼儿的心思,连连向庄老爷道谢。
“那请琼儿姑娘歇息吧,我们就先行告退了。”庄老爷行了礼,带着庄少爷和下人们离开了。
房门刚刚掩上,琼儿就紧紧抱住玉枕转过了身体。“你们不要看我。”
听到琼儿哽咽的声音,木烺和杨禄都知道她心中的酸楚,心情也随之沉重起来。
“六夫人很可怜,我害了两条无辜的性命……她对我下的咒,也是我罪有应得。”大滴的眼泪从琼儿眼角愀然滑落,倏地坠落在玉枕上。
一阵强光霎时腾起,在琼儿猝不及防的时候,强光就将她包笼住。在那一瞬间,琼儿感觉自己在不断的向下坠落,六夫人愤怒的脸孔在她的脑海中盘旋着。琼儿痛苦的抱住了头。
从厢房迸射而出的强光将整座庄府拂照的如同白昼。庄老爷显得有些惊恐,“发生了什么事?”
庄少爷的面容却很平静。“他们离开了……”
凡是见到你流泪的男人都会爱上你,至死方休……
滴露般的泪水挂在琼儿的脸上,她无比恐惧的看着面前的杨禄。在绿树荫蔽的阴影下面,杨禄的眼睛如同是凿嵌其中的翡翠,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动人光华。
在琼儿下坠的过程中,杨禄为了保护琼儿,奋不顾身的将她的身体紧紧的箍在怀里。于是,才会猝不及防的看到了她的眼泪。
又一声闷响过后,木烺也从空中掉了下来。“这里是哪?”
远处,身着绿衣的侍女们正嬉笑着扫洒着庭园。可木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江湖山庄的那些绝丽女子身上了。他看到了琼儿的背影,同时也注意到了杨禄的眼神。
“庄主,你们回来了!”一个侍女拨开了荫盛的叶子,发出了一声惊呼。
琼儿他们回到江湖山庄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犄角女”耳中。她立刻带着其余的三姐妹前来迎接。只是围了一圈的人以后,半响她们也不知道僵在原地的这三个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尖耳女子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庄主,你们这是怎么了?”
琼儿这才恍然醒转过来,却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站起身,将怀中的玉枕递给了大姐犄角女。“玉枕里面就是黑石的碎片。”
周围的姐妹全都欣喜若狂的争相去摸玉枕,犄角女却很担心琼儿的状况。“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杨禄的那点心思终于可以名正言顺了。”木烺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听过木烺的话,杨禄仿佛是被冷水激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明白吗?”木烺一脸戏谑的表情看着杨禄。
琼儿的脸突然涨红了,她丢下众人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侍女们特意将她的房间装饰了一遍。琼儿刚一推开门就直奔床榻而去。
床榻上的绢丝被好生温暖,琼儿将脸埋在里面,想一直睡到第二日天明。可一股熟悉的气息令她陡然清醒起来。
“你怎么又来了?”琼儿没好气的对正在房内欣赏盆景的木烺说道。
木烺也不去看琼儿,他摆弄着盆景中挑水的小石人道:“来看你怎么心烦意乱辗转反侧。”
对于木烺的挑衅琼儿准备采取不予理会的态度。
但是闲不住的木烺却自顾自的说道:“你很害怕六夫人对你下的咒吗?我觉得大可不必,因为只要我回到天庭这些麻烦都可以帮你解决。”
琼儿轻蔑的笑了一声。“谈何容易。”
“就算我回不到天庭,不是还有这个吗?”
琼儿从绢丝被中露出一只眼睛,看到木烺正拿着一片树叶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只要用幻形术,莫说一个蒋琼儿。就算十个我也变得出来。所以你将来可以不用顾忌的随便流眼泪。”
对于木烺的建议琼儿表示十分的不齿,“那……在你面前也可以吗?”
屋内忽然安静了下来,琼儿感到不妥,忙掀开头上的绢丝被,却蓦地对上了木烺佯装含情的眼睛。“我可是个神仙,不过只要你愿意,我也想试试那小妖的咒术对我是否有用。”
毫不犹豫的,琼儿就将被子抛了出去。
就在木烺用幻形术大闹琼儿的“行宫”时,琼儿一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门外的动静。可是这一次,杨禄并没有如期出现。
“你何必理会那只小妖的滥咒,在我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木烺轻蔑的语气让琼儿心中很是不快。“难道你都不会同情六夫人的吗?她与即墨之间是因为我们才会……才会……”说着,琼儿的声音又有些哽咽了。
木烺的神色充满了鄙夷,“妖孽是不值得同情的。难道以为有爱作幌子我就会滥用同情心的吗?”
“你以为那是幌子吗?”愤怒克制了琼儿心中悲伤的情绪。
“我是顽仙木烺,我可不是可笑的杨禄。”
木烺的目光冷的彻骨,琼儿的心被紧紧的揪住了。她突然对眼前的情景有种熟悉的感觉。这时候,在并非是琼儿意愿的情况下,她突然发出了一个磁厚的声音:“顽仙木烺,你以为这人间是任你游戏的吗?你欠的,总归是要还的!”
琼儿感到不可思议的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木烺由起初的惊讶又回复了镇定,“看来我的不净之身是这一切的祸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