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支走了牛皮糖,舒洁予气喘吁吁地跑到文恺身边站定,摸了摸胸口,对他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明知讨人嫌还要贴上来,她这不是被逼无奈了嘛!
文恺高她一个头,魁梧的身躯站在她身边一对比,更加显得她弱不禁风。轻蔑地瞥了眼不远处的陈灿,文恺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郦宰相的魅力如此之大,不止女子趋之若鹜,连龙图阁学士都不能幸免。”
舒洁予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暗翻白眼,你不挖苦人你会死么!
还是一旁的文沛有气度,不失时机地问道:“郦宰相,在下有个问题想请教。”
舒洁予对着文沛还是挺不自然的,那种爱恨纠葛的感觉,无法说得清,幸好文恺小山一样的身躯堵在两人中间,避免了会面尴尬:“不敢,朝奉郎请讲。”
文沛轻轻一笑,手指习惯性地弹着衣角:“在下听说郦宰相从没出过南宋国,也没有亲临战场和魏军对峙过,只是不知,郦宰相方才在朝堂上那一番精辟的言论,从何渠道得来?”
舒洁予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狡黠地笑道:“郦某自然有郦某的消息来源,事关国家机密,朝奉朗,恕郦某不能奉告。”文恺在一旁重重哼了一声,舒洁予斜眼睥着他,脸上仍是清浅笑容,说出的话却夹枪带棒,“别看郦某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脑子却比某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官好使多了,朝奉郎,我们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要好好相处啊!”
眼见宫门在望,舒洁予立即打哈哈:“哎呀,本宰相的马车到了,不劳两位大人相送,回见回见!”说完提起衣摆捏在手中,转身就向停在墙角的宰相府马车跑过去。
文恺看着她的背影,慢一拍地反应过来:“这个郦君玉,他说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官,莫非是指本将军?”
文沛颇为惊奇地瞅了眼自家大哥,暗叹这么个直心眼的人,能在诡谲凶险的朝堂混到一品大将军军衔,还真是个奇迹。看着舒洁予避他们如避蛇蝎,偏偏还要涎着脸贴上来,就觉得一阵好笑,这个年轻瘦弱的郦宰相,倒是个有趣的小子。
自以为自己全部的感情都丢在了魏国,想不到此次回国,还能有这么一个机灵的少年宰相牵动他的视线,倒是让他心里生起微微的诧异。
舒洁予上了车,重重掀下车帘,这才松开一直紧攥的拳头。她脸色极度难看,嘴唇发白,阖上双眼平复自己起伏的情绪,拳头捏得太紧,锐利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一道道血痕。文沛!面对他,她始终做不到平静如水,无法控制的情绪象排山倒海一样袭来,若不是转身跑掉,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车轱辘转动,半明半昧的光线折射到她阴沉的脸上,她双眼发光,在黑暗中露出一个可怖的笑,文沛!秦书盈!老天既然让她重生,这一辈子,她就是讨债来的!你们一个一个,谁也休想逃得掉!
回到宰相府,她第一件事就是叫小丫鬟香儿过来,打听一件重要的事情。
换下朝服,穿着居家衣裳,她一只脚落地,一只脚支在檀木椅上,手里捧着一盅香茶,假意饮茶,眼睛却溜向桌子对面的香儿,咳了几声,假模假样地说道:“香儿啊,你跟着小姐我,有些时日了吧?”
端端正正坐着削梨子的香儿奇怪地睃了她一眼:“小姐,香儿不是一直跟着小姐的吗?”
“那,香儿是最了解本小姐的事了?”
香儿睫毛微动,半垂着头专心削梨:“小姐想问什么?”
“唔,你也知道,本小姐自从上次发烧烧坏了脑子,到现在都迷迷糊糊的,有些事情需要香儿妹妹你提点……”舒洁予放下茶盅,两腿都盘到椅子上,灼灼目光盯住香儿,神情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香儿,你知不知道,当朝的小皇帝,他是不是跟我有过什么过结?”
香儿被吓住,手一抖锋利的小刀差点削到指头:“你是说,陛下……陛下他为难你了?”
“也不算为难。”舒洁予拾起桌上的折扇,搔着后背的痒痒,“怎么说呢,好象态度冷冷淡淡,对我的话也不怎么听得进去似的。”
香儿长长的睫毛抖得象蝴蝶羽翼,扑扇个不停,颤声说道:“小,小姐,你千万不要和陛下起冲突啊!小姐,你忘了,你当年,曾在先皇面前落过陛下的脸,他能让你做官就是天大的恩赐了,又怎么可能会对你态度好啊!”
舒洁予立即来了精神:“当年是怎么回事?香儿你说来听听!”
于是,香儿娓娓道出一个桥段狗血内容老套的争宠故事。原来孟小姑娘当年高中状元郎,年轻人不知好歹,志得意满心高气傲,一心要在先皇面前出风头邀恩宠,和当时嚣张跋扈的六皇子袁野青青针尖对麦芒地对上,在殿试中比较文功武治,七步成诗技惊四座,一时风头无俩,被誉为最有才气状元郎。(舒洁予怨念,你以为你是曹植啊还七步成诗。)
先皇看中孟小姑娘的才气,有心提携。孟小姑娘也很给老皇帝长脸,一连几级跳,官至宰相,当年的南宋还曾流传郦潘安的美称,称赞郦宰相不止才能出众,还有潘安的美貌。老皇帝甚至动过赐婚的念头,结果就在那一年,叛军打着复辟的旗帜,爆发宫廷内乱,皇子皇女在战乱中凋零,正因了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的俗语,皇嫡后裔到最后竟只剩下脾气乖张的六皇子袁野青青。
内乱平反之后,忠心耿耿的大臣推举袁野青青为南宋国皇帝,袁野青青蒙难之后性情大变,脾气沉稳处事雷厉风霆,南宋国这才在风雨飘摇中站住了脚跟。只是前六皇子和现任郦宰相之间的死结,却不是那么容易解得开。
要不是孟小姑娘实在有些手段,估计袁野青青一早就把她踹到法兰西去了,还会让她舒舒服服地呆在宰相的位置上?舒洁予手指摸过折扇的褶皱,默默回思朝堂之上小皇帝叵测莫讳的态度,心里这才有几分恍悟。
原来是不喜她,连中肯的意见也不怎么想听,非要通过别人的佐证才采纳。这个小皇帝真是别扭性子,还睚眦必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