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洁予站在帐篷外面,不知道自己这次来得对不对,眼神有些犹豫。
带头的士兵不耐烦了:“你到底进不进去?”要不是少将军的命令,他才懒得管这号闲事。
他是昨晚搜山的亲卫兵之一,认出来舒洁予就是山洞里那人,想起当时的情景,是个男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这种类似小男宠的柔弱士兵,他是最看不起的。
“哦,要进去的。”舒洁予低低回了声,掀开毡帘钻了进去。
士兵撇撇嘴,顾自走开了,反正门口有士兵守着,里面的人不用他操心。
外面阳光明媚,帐篷里面却围得密不透风。简单的摆设,中间一把椅子,一个人被捆在椅子上,歪歪斜斜地坐着。听到脚步的声音,那人动了一下,转过脸来看她。
舒洁予怔立在原地。
依旧是那张清隽的脸,只是再找不到温和的痕迹,眉眼锋锐,盯着她的目光如噬血恶狼。他头发乱了,衣服被撕开一半,脸颊眼角,甚至唇角,遍布触目惊心的乌青色。
舒洁予捂住了嘴巴,眼里充满了震惊。
这个人,还是以前那个谈笑风生的少年军师吗?
“是你,哼!”温雅收敛了眸中的戾色,扯开嘴角浅浅地笑,笑容太过牵强反而显得狰狞,“怎么,来看看你以前的相好有多狼狈?”
“温雅。”舒洁予脚有点颤,却毫不迟疑地走上前来,在他凶狠的目光中,慢慢蹲在他的面前,“温雅,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温雅的目光有瞬间的凝滞,随即再次笑开:“你是问我魏军的事?还是问我,上你的事?”
舒洁予的手有些抖,咬紧了下唇:“温雅,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温雅呵呵地笑:“我不该是这样的人,那应该是怎样的人?别自以为是了,小木兰!你以为我接近你是为了什么?只不过是因为你好玩罢了,你想想,一个小女孩扮成男人混进军营,多有趣!”
“闭嘴!不是这样的!”舒洁予眼眶泛红,死死盯住他,“我有眼睛,我看得到,你不是这种人!”
温雅的笑僵在嘴角,不自然地笑了声,淡声说道:“我是好人的话,又怎么会强迫你做那种事?”
“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哈哈哈!”温雅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掉出来,“多好笑,多幼稚!看看,到现在你都这么单纯,难怪会失身!”
“你!”舒洁予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手,温雅一再地戳她的伤疤,是个人都会受不了!
“打呀!你打呀!”温雅毫无惧色,反而不停的挑衅她。
舒洁予忽然放下手,伏在他膝盖放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我明明对你有好感,你明明也很喜欢我,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为什么!”
温雅绷直的后背靠在坚硬的椅背上,狂暴的表情渐渐敛去,眸中浮出痛惜的神色,喃喃地说道:“因为,因为来不及了呀……”
舒洁予使劲地擦眼泪:“你,你刚才说什么?”
温雅忽尔温婉地笑:“我没有时间了,小木兰。”
舒洁予睁大了眼睛,眼眶红红地看着他。
温雅无奈地轻叹:“众叛亲离,你应该懂的。”
舒洁予还是不明白。
“木兰,我很渴。”
舒洁予这才注意到他苍白干裂的嘴唇,唇边一缕干涸的血丝。她暗骂自己粗心,连忙起身,在帐篷里找水。还好桌上放着一壶凉透了的茶水,她尝了尝味道,没有馊,小心地端过来,凑到他的唇边。
温雅眼神淡淡地看着她,慢慢喝了几口,就摇头不喝了。
舒洁予俯身察看他脸上的伤势,手指抚过明显被暴打后留下的乌青和血痕,眼眶又不禁泛红。
“他们怎么可以下手这么重?怎么可以……”
“木兰。”苍白的嘴唇在她手指下蠕动,指间的触觉一直延升到心间里,“我姓纳兰……”
“嗯?”舒洁予疑惑地看着他。
温雅见她还是傻头傻脑的样子,微微一笑:“记住我的姓氏,记住我!温雅,我叫纳兰温雅!”
舒洁予点点头,觉得温雅象在交待遗言。
“小木兰,此生,我最爱的女人,就是你了……”温雅盯住她,舒洁予脸上一阵臊热,这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胡话。
“你要知道,我无论用何种方式,都是想要你记住我,就算是伤害你,就算是让你恨我,只希望你能记住我!”
“木兰,当我最后一次请求你,吻我。”
舒洁予一愣,呆呆看着他。他的目光诚挚无比,带着期盼和渴望。
舒洁予忽觉口干舌燥,讷讷地道:“我,我不能……”
“不可以吗?连我最后一次请求也不能满足?”温雅脸上满是嘲讽的笑,忽尔偏头,轻轻吻在她伸出的手腕上。
舒洁予抖了一下。
“木兰,我时日无多。”
“不会的!不要乱说话!”说这话她自己的心里都虚,通敌叛国,那是要砍头的罪名啊!
温雅笑笑,嘴巴缓缓张开,忽然一口咬在她的手掌上。
舒洁予痛得惊叫一声,低头一看,顿时全身僵硬血液逆流,这个人,这个人他是狼吗?
只看见温雅那两排尖尖的利齿死咬住她的手掌,深深嵌入她的肌肤,殷红的血珠泉水一样涌出来,染红了他雪白的牙齿。他抬眼盯住她,好象在笑。
“温雅!松口!好痛!”舒洁予惊呼,却怎么都挣不开他的嘴巴,恐慌到了极点,似乎连呼吸都被夺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在温情脉脉的同时,又无情地推她下绝望的深渊!
这个男人,她该爱还是该恨?!
“混蛋!”帐篷里蓦然炸开一个狂怒的声音,劲风袭来,一拳打在温雅的脸上,打得他牙齿都快松动。温雅不得不松开口,偏头吐出一口血沫。
舒洁予泪眼模糊地掉进一个宽厚的怀抱,来人紧紧抱住她,遏制不住满身的杀气,冲着温雅吼叫:“你这个混蛋!我以为你再不济,对自己喜欢的人总会有些心疼!你TM就是这样疼她的吗?”撕下衣袍一角,边给她包扎鲜血淋漓的手掌边劝哄她,“别哭别哭,这个混蛋不教训是不行了!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帐外立即跑进来两名士兵,二话不说踢倒椅子就拳打脚踢。
舒洁予挣脱洛冰玉的怀抱,脸上满是泪水,却象母鸡护雏一样,拼命护着摔倒在地的温雅,嘶声叫道:“别打!别打!少将军,求求你别打他!”
洛冰玉冷眼瞧着,喝了声住手,两名士兵立即停止了动作。
洛冰玉眼神复杂地盯住她:“花木兰,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这个人,禽兽不如……”
“不是!他有他的苦衷!……”舒洁予抱着温雅的脑袋,泪珠子成串落下。她不明白,她真得不明白,温雅对她怀着怎样复杂的感情?他怎么咬得下去!
但是,有她在的一天,她就要护着他一天,就象当初,他一直保护她一样。
纵然伤痕累累,纵然遍体鳞伤。
她不曾看见,怀里这个人,眼角缓缓淌下的泪水,湿润了她小小的一片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