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袭营!”巡逻队的骑兵扯开嗓子喊叫,马匹在惊慌失措中咴咴直叫。
“队长!”有人扑上来替她挡箭,被她一把推开。
“坚守岗位,守住每个寨门!别让敌军冲进来!”她冲着四处奔跑的士兵吼叫。
带着火焰的羽箭密密麻麻地从四面八方飞射进来,羽箭落在帐篷木桩上,就蔓延开熊熊一团;飞矢要是扎在人身体上,更是一扎一个窟窿,从身体内部直烧到体表,地上随处可见惨叫打滚的士兵。
舒洁予拔出佩刀,手心都渗出了细汗,直着喉咙在流矢中喊叫:“大家挺住!”眼睛下意识去找粮草堆放的位置,惊见几间帐篷同时着火,士兵们脱了衣裳拼命扑打火苗,连提水都来不及,着急抢救火海中的粮草。
敌人的羽箭,火力集中在堆放粮草的这几间帐篷。舒洁予心如刀绞,下唇都快被她咬出血来,挥舞钢刀劈开一支又一支没头没脑的流矢,拔腿就往那边跑。
为了做掩饰,她特意伪造了假的粮仓,非常明显的标志,假粮仓外围守卫的士兵也特别多,就是为了迷惑敌人。如果说敌人乱攻一气,为什么偏偏对准了真粮仓发动猛攻?
舒洁予脚步微顿,脸色惨白,只有一种可能,魏军中出了奸细!
而且是熟知内情的奸细!
是谁?会是谁!
“队长!”火光边滚爬过来一名士兵,满脸烟熏火燎的焦黑,泥土粉尘滚了一身,带着哭腔喊叫,“队长!粮草烧光了!全部烧光了!”
舒洁予脑袋嗡一声巨响。
燃烧的火光中,四下里兵器碰撞声,喊打喊杀声响彻夜空,不时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从寨门口退回来的士兵越来越多:“队长!营寨快要保不住了!”
“敌军攻打的人数远远多过我们!”
“队长!”
舒洁予捏紧了刀柄,铁青着脸大声吼叫:“给我守住了!死也要守住!”
咻,黑暗中悄没声息地射过来一支箭,舒洁予只觉得身体被人往后一拽,冰冷的箭头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刮破她的衣服,留下鲜红的一道血痕。
只听身边一声惨叫,那支利箭射进了离她最近的一名士兵的身体。他捂着肚腹痛苦地倒下。
舒洁予两眼大睁,心跳在那一刻停止,甚至感觉不到手里的钢刀被人打落。
哐啷,钢刀落地,她的神智瞬间回转,周围嘈杂的声音如潮水一般灌入耳朵。
一只手臂快如灵蛇,迅速从背后搂上她的腰,另一只手捂住她欲叫喊的嘴巴,她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在众人眼前飞也似地被拉入黑暗之中。
全体士兵震惊,敌军攻破寨门,两支队伍混在一起互相厮杀。
黑暗的角落中,一顶燃烧了一半的焦黑帐篷后面,舒洁予脚不沾地被黑斗篷的人搂抱着,睁大眼睛看着第五骑兵队奋勇杀敌,一个接一个地染血倒地,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夺眶而出。
滚烫的泪水一颗颗洒落在捂住她嘴巴的手掌上,那只手略微动了动,黑斗篷的人沉声说道:“行军打仗,死亡是必然,有什么好伤心的。”
舒洁予的眼泪下来的愈发多,黑斗篷的手松动了。
舒洁予在他的手掌心哽咽:“温雅,温雅是你吗?”
黑斗篷大震。
舒洁予垂着头,珠泪串串掉落。黑斗篷默然地把她放到地上,搂住她腰肢的手却没有放松。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你不是魏国人,所以能坐视无辜士兵惨死吗?”舒洁予反手向他打去,涕泪交加,“和吐谷浑勾结的幕后黑手是你!害死魏军士兵的也是你!还有这次袭营,你敢说不是出自你的谋划!”
黑斗篷任她打骂,只是搂着她腰的手越发收紧。
“原来你就是魏军里的奸细!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个屠夫!”
“他们没有给我什么好处!”属于温雅的清亮声音响起,他一把将她扳过来,灼灼双目死盯住她的脸,“谁敢说自己上了战场不是屠夫?洛冰玉也一样!”
“他不一样!”舒洁予怒瞪他,眼里一泡泪水来不及擦去,黑暗中眸子水光莹莹。
温雅撕去了温柔的伪装,秀气的眉紧拧,脸上蕴满怒气。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好象站立的地面都要被掀翻,黑黝黝的寨子四周,忽然涌出一队神来之兵,高声呐喊着冲上前来。
“弓箭手准备!”整整齐齐一排弓箭手,冰冷锃亮的箭头闪烁着寒光,弓弦拉至最满。
“放!”咻咻咻咻,遮天蔽日,连燃烧的火光都被箭簇的阴影遮盖住。
刚刚占据上风的敌军被这支队伍杀了个措手不及,魏军很快转败为胜。
包围圈逐渐缩小,外围的军队攻入内寨。舒洁予惊讶地看到了弓箭手中的秦书盈,步兵队中的夏佟瞳,再联系目前的局势,顿时恍然大悟。
“洛冰玉!”温雅关注着战局,眼中燃烧怒火,分明也已经明白。
洛冰玉用一支弱小的队伍留守粮草,分明有诱敌入瓮的意思,可恨他还傻乎乎送一支精锐部队来送死。最要命的是,洛冰玉存了一箭双雕的意思,以此计揪出魏军中的奸细。
对上舒洁予清亮的眼眸,温雅更是来气。
“你都知道是不是?”
“不是!”舒洁予下意识反驳,“刚刚才明白。”
“很高兴我吃瘪是不是?”温雅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怪,沉在黑暗中的眼睛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洛少将军好谋算!温某一子下错,全盘皆输!”
寨内的胜负已经注定,魏军里外夹击,敌军只剩苟延残喘。
“走!”温雅拽她的胳膊。
舒洁予吃痛,挣扎:“去哪里?我不走!”
“你想等洛冰玉回来吗?是了,你对他是有好感的!”温雅的眼神象要吃人。
舒洁予直觉眼前这人很陌生,不愿意跟他逃亡。
温雅不再废话,将她打横抱起,扛在肩上就往帐篷后面走去。
舒洁予头朝下撞在他背上,拍打着叫嚷放她下来。
温雅当没听到,把她丢上马背,温雅和她共乘一骑,抖开缰绳,奔往魏国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