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睡半醒中，听到细若蚊蝇的声音。
“那个人，没有死吧！”
“嗯，偏了半寸，给他捡条狗命，回去好报信。”
“他们说是方大人的命令……”
“……敲山震虎，就是要给他个警告，别以为夏家小爷好欺负！”
“你不怕他没完没了，惹人厌烦啊？”
“哼，我正愁军旅生涯无聊，有个人送上门给小爷调剂调剂倒是好事！”
“呵呵，也只有这种不知死活的人，非要和你夏大公子作对，且不说你夏公子非死即伤的名号，尚书大人，也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睚眦必报，老头子也只有这点，能让我欣赏。”
“小夏，这孩子睡了很久了，会不会出事？”
这孩子？KAO，比起年纪，不知谁比谁小！
“没事，第一次都这样，过了就好了！”
“唉！”长长的叹气声，指尖在脸上毛毛虫一样缓慢游动，“瞧瞧这孩子，天生是个男宠的命……”我靠，怎么说话的！“这眉眼，这皮肤，哭泣的模样，真是梨花带雨……”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文沛，你要是舍不得，干脆收了他！”
“呵呵，玩笑玩笑！他是温军师罩着的人，谁敢动他。”
“你还会有不敢的事，哼！”想象得出夏佟瞳一脸阴沉地哼鼻子，“还有个秦书盈，那小子也挺麻烦！”
“我就说这孩子招人吧！”
抓狂！文沛你才多大！张口孩子闭口孩子的！
“少扯蛋！赶快回去吧！出了一身的臭汗，难受死了！”
鞭子在空中一声脆响，车轱辘转动的弧度加大，震得她七上八下，装昏迷都不得安生。
到了军营驻地，天色已晚。马车停下来，文沛刚刚伸手过来，舒洁予赶紧睁开了眼睛，连声说：“我醒了我醒了。”
文沛好笑地看着她。
舒洁予手软脚软地下了马车，差点站不住。眼见车上两人也下来，心里一紧忙说：“不用送不用送，你们回去吧！”
“回哪去？”文沛这下真得笑了，指着身后的营地道，“你忘了，我们也住在这里，而且……”还和你住一个帐篷。
舒洁予傻了一般看着他，用力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记性！”
文沛看她站不住脚的样子，好心地问道：“需要搀扶你进去吗？”
“不用不用！”她连连摆手，“多谢好意，我没事，真得没事！”边说边退，连着绊了几次趔趄，逃也似地跑进营地。
夏佟瞳站在旁边冷哼：“好象你是大灰狼，会吃了他一样！”
文沛瞥他一眼，笑而不语。
舒洁予七拐八拐到了自家帐篷边上，没急着进去，先奔着旁边的水井冲过去。井边不知谁遗忘落下的打水桶，她立即放下井绳，打了满满一桶水上来，跪倒在地上，把桶里的水泼到脸上，拼命地洗脸。
洗了脸又洗手，洗脖子洗耳朵，拼命地，反复地洗，全然不顾身上的衣服被淋得湿透。
手指掐着桶沿，指节掐得发白，眼睛蒙上浅浅一层水雾，她喘着粗气，鼻头微微地泛酸。
想哭，是委屈了吗？还是因为，杀人了？
“木兰……”轻轻的，低低的声音，随着晚风飘来。
扭头望去，那小小男子汉站在黑色的天幕下，静静地伫立，默默看着她。
“出了什么事？”他往前迈上一步。
舒洁予先他一步立起，小跑着扑入他的怀中。满腹委屈堵在喉间，哇一声大声哭出来。
秦书盈脸上带着诧异，手掌自动自发地拍着她的肩背，小心安抚：“怎么了？别哭别哭，天大的事情哥给你担着，说给哥听听。”
舒洁予只是哭，夏佟瞳逼迫她杀人的确让她感觉委屈，但是，正象他所说的，她不能永远躲在秦书盈的身后。真是既矛盾又心酸的事实。
看到秦书盈，就象看到了亲人，满腹心酸爆发出来，她哭了个天昏地暗。
秦书盈到最后也不劝了，只是搂着她的肩膀，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拍打着，眼睛投向不远处的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不远处的帐篷后面，一条清隽的人影悄然站立，目注环抱的两个人，慢慢捏紧了手指，终是拂袖离去。
“今天一个人出去了？”
“嗯。”
“怎么和夏家小子同时回来了？”
“……”
“兔崽子带你去什么地方了？”
“……没有……”是她自己去的。
“逼你做什么坏事了？”
“……”的确是他逼的。
“身上的血哪里来的？”
“不是我的。”
“你们杀了人？”
“……”
“真得杀人了？”
“……”
秦书盈霍然起身，脸色青得惊人：“你和他去杀人了？还是他逼你杀人？”
舒洁予呆怔地看着他，嘴里自动答道：“……他逼的……”
“我找他算帐去！”
“不要！”舒洁予拖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道，“他是为了我！为了我好！”
秦书盈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杀人是为了你好？”
舒洁予泫然欲泣地看着他：“我不想拖累你，不想做你的包袱！”
秦书盈静默，沉沉夜色中双眼如星，盯视她半晌：“他说的？”
舒洁予缓慢地摇了摇头。
“跟我来。”秦书盈携起她的手，转头就走，“我们回毡房去。”感觉握住他的手指紧了紧，加了一句，“不会对那小子怎么样。”
舒洁予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进帐篷，就见回来的那俩小子不紧不慢地在换着衣衫，看见他们进来，夏霸王还故意挑了挑眉。
秦书盈目不斜视地走过他的身边，忽然松开她的手，对准夏佟瞳那张臭屁的脸就是一拳头。
夏佟瞳没有防备，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居然扑嗵一声跌倒在凌乱的衣服堆中，狼狈的模样，舒洁予看到直想笑。
秦书盈握紧拳头，居高临下恶狠狠地瞪他：“就算是为了他好，也不能逼他杀人！”
夏佟瞳捂着鼻子，哼了一句：“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
秦书盈转身的背影蓦然一滞。
文沛瞅了秦书盈一眼，也不吭声，把一条干净的帕巾递给夏佟瞳。
夏佟瞳哼了声接过来，胡乱抹了抹鼻子，把一注鼻血抹去。
“想让他的双手干干净净，就别呆在军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