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怡竟然坚定地认为我应该跟方子君谈恋爱,理由是如果跟恽力恋爱,我会很快结婚。
我笑喷。
小怡却在电话那头认真地说:“你想过吗?孙悟空为什么要跟着唐僧跋山涉水降妖除魔呢?他完全可以带上唐僧,一个筋斗翻到西天,兜上真经回那东土大唐。”
“想过,我的结论是为了让猪八戒一路上可以跟妖精谈恋爱,沙和尚练好了脚力可以参加奥运会,孙悟空可以借此竖立高大威猛机智勇敢的英雄形象,并以此作为尊师重教的模范典型加以宣传。”
“赵一诺!你个不正经的!”小怡怪叫。
“我哪里不正经了啊,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孩子。”
“你还假正经人家的孩子呢。”小怡没好气,“赵一诺,你是真想讨论假正经呢,还是真想讨论猪八戒?那成,你的感情问题搁一搁,咱先讨论一下妖精的问题。”
“好好好,我洗耳恭听总成了吧,讨论什么妖精呢,我不比妖精美丽纯情啊。”
“随便找个没修炼成型的小妖精都比你美丽,难得有个帅哥追你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真是……”
“没修炼成型的那还拖个尾巴呢,再漂亮那帅哥能看得上?回头想卿卿我我一下,罗裙里突然冒出来一坨毛!”
“赵!一!诺!”
“在!”
“跑题,我让你跑题,还跑上瘾了你,我都怀疑你这样子怎么跟人谈恋爱,是个帅哥就得让你吓跑。我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孙悟空为什么没有带上唐僧翻筋斗。咦,对了,这和我为什么要选择方子君有什么关系啊?他虽然姓方丈的方,但是明显跟取经的和尚没有任何关系嘛。”
“我真得让你给气死,等会儿照镜子去,有皱纹我找你算账。我的意思是,在这一生里,他们回忆最多的不是经书里的内容,而是这一路上的过程。你想清楚,如果仅仅是找个结婚对象,我支持你找恽力,如果是想谈恋爱,我觉得方子君合适。”
“我才二十一岁啊,小怡。”我小声而缓慢。
“是啊,二十一岁,我们都一样。”
“结婚,呃,好像早了点吧,怎么就想这个了呢。当然了,我觉得恋爱最好的归宿就是结婚,但不应该是唯一的目标吧。”
“嘿嘿,你没听过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拉倒吧,谁最后不是进坟墓啊,死无葬身之地那才叫一个惨。”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了啊,我亲爱的一诺。”
“知道知道,我天天看日历。”
“还没恋爱就想着结婚的,我身边也只有你了,珍稀,比大熊猫还珍稀。不过提醒你一句,会把男人吓跑的。”
“啊,有这事?不过我声明啊,我没想着结婚,是你引诱我往那上面想的。”
“好,算我引诱。决定的还是你自己嘛,我看你也不像那么经不起引诱的人啊。”
小怡错了,真的错了,我就那么经不起引诱的一个小女生。我没有高尚的思想,我没有坚定的信念,我只有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我几次想跟卫东要恽力在杭州的电话,却始终没有开口。我一直在猜测,为什么他隐瞒了家庭背景,为什么他答应了又没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一个月了他还没回来。
恽力还没音讯,方子君却要回来了。传呼机响:一诺,明天就可以见到你了,给你买了一样礼物。
他居然还是叫我“一诺”,回头得好好纠正,这不行,坚决不行。这一刻又变得只有方子君了,他弯弯的嘴角,他大笑的声音,他服贴的软软的头发。他的鼻子在东方人中算是很高挺了,好看得有些霸气。我好像很喜欢观察男人的鼻子,恽力最初吸引我的就是他的鼻子,而且,到现在为止,我依然认为我见过最好看的鼻子便是恽力脸上那个,不似方子君那般夺目的英挺,是坚韧而耐人寻味的那种。
天哪,我还要这样比较到何时。随手按下录音机,是我最喜欢的张国荣,正悠悠地唱:夜阑静,问有谁共鸣。
见到方子君,是在林天天的房间里。
林天天住的宾馆在市中心,占地不大,倚着一个清朝的私家园林而建。宾馆的大门在一条窄巷里,刚刚容一辆车经过,我不禁想,要是两辆车交汇怎么办?这事儿得有个调度!
沿着黑瓦白墙往前走,尽头便是客房部。墙上有褛空的窗格,每一个窗格都是一幅画,或迎客松,或水中莲。窗格的高度,恰好是符合向里张望的高度。墙里边望得见一个池塘,天虽冷,却并没有结冰,旁边有几棵树,与水一起萧瑟着。
林天天对我介绍的这个宾馆很满意。她说这与她的审美是相配的,住在这样的院子里,她也能平添一些亲近历史的美感。她说得艺术,我听得神往。
房间的门开着,方子君靠坐在圆形沙发凳上,两条腿伸老长,一下子杵到了床沿。林天天见我进门,从柔软的床上弹起:“赵一诺来了,咱快吃晚饭去吧。”说罢,开柜门取外套,大红色呢子大衣,像林天天一样鲜艳热烈。
我以为方子君见到我会热烈地扑过来,然后说一堆废话。可是他只是站了起来,朝我摆了摆手:“来了啊,饿了吧,吃晚饭吧。”背台词呢,这是!
我心一沉,从我进门起,林天天的表情倒是自然大方,看不出半点异样,方子君分明有点强打精神的意思,说不上哪里不对,只是不像平时的他。
再次走过那黑瓦白墙的时候,我已经看不清窗格那边的水面了。只是十几分钟而已,冬天的夜幕来得迅速而又悄无声息。
林天天的耳环在我身边打出细碎的声音,我略略看了一眼,那耳环是景泰蓝的,下面垂着数个坠子,华丽又别致。她挽着我,跟前天见面的时候一样亲热。方子君出门时,从我这儿接过了包,林天天则只顺手带了房卡。
走到半道我突然想起,回头问方子君:“你不是刚下飞机吗,怎么没见你行李?”
方子君指指身上的挎包:“这就是了,没其它行李。”
我汗颜,想起自己包包里随身带的一堆垃圾,比人家远行的行李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