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前尘旧事
清晨的阳光照向山谷，青藤上铺满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风儿吹得藤蔓摇摇晃晃，露珠的光芒趁机袭向青婷的眼睛，她不得不眯起眼睛抬头看向那调皮的露珠，美眸微曲与露珠顽皮的对抗着。
青婷和小桃与云景、华姨、云凡、云杰六人一路走在天国边境的象背山上，象背山与象冀山中间隔着一条隋泉河，河水湍急是天然军事险要之地，这条地道修驻在隋泉河之下，这个秘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知道，如果被朝廷知道一定会引来好些是非。
他们的目的地是天国邺城，那里是云景他们主要的活动地点，青婷在从他们的聊天中听到他们是云龙帮的成员，他们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因此青婷还不清楚这几个人为什么在丰国被人追杀，她现在也没什么人可以依靠，所以只能跟着这几个人去邺城，即使她感觉很危险但是也没有办法。
赶了一上午的路，他们终于下到山脚，在一处阴凉处坐着休息。
“他怎么样了？”青婷走到云景身边坐下，头朝云杰身上点了点，云杰嘴唇干裂苍白，一直闭着眼睛没有说过话。
“命是保住了，但是要赶快找到落脚的地方静养，他需要休息。”云景疲惫的低着头说。
“哦，这样啊！”青婷点了点头。
“多亏有你那些草药，救了云杰的命。谢谢！”云景突然抬起头瞅着青婷说，深沉的目光看向青婷眼睛。
“啊！不用！呵呵。”青婷被他突如其来的道谢搞的措手不及，有些尴尬。
“为什么要男儿打扮呢？”云景看着青婷问。
青婷没想到云景会问这个问题，她愣愣的看着云景，云景是干净的黄色皮肤，目光深沉中藏着些许沧桑，虽然疲惫与担心交织，却丝毫也没有夺去他骨子里的坚强硬朗，他的五官端正鼻直口方，轮廓分明眼睛深邃，正气与温柔在他脸上交相辉映，强硬与柔情都演绎的恰到好处。
“哦，这个啊，因为这样打扮方便一点。”青婷觉得自己刚才一直盯着云景的脸看有些失态，连忙把头转向另一边，掩饰着说。
“走吧，继续赶路，在走一个时辰就能到分萨地界。”云景说完就站起身朝云杰走去。
“分萨是哪？我们不是要到邺城吗？”青婷忙站起身追问云景，心想这个人的思维跳跃的也太快了吧，刚刚还在讨论穿着问题，现在说走就走。
华姨看见青婷要跑过去问云景，忙走过去对青婷说：“邺城很远，先到分萨落脚。”说完她走过去将云杰扶上云景的背。
“大哥，还是我来背二哥吧。”云凡在云景身边说，他想要背云杰。
“你也累了，我来，你先去分萨城里打探一下，找到我帮的分堂。”云景交代着，背起云杰往前走着。
“是！大哥，我这就去。”云凡说完就先走了，他步履轻盈，一会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青婷看着这个消失的背影，心想他们一定都是会武功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什么轻功，要不怎么走的这么快，步子细碎精小，衣袂变换快速挥洒基本看不见什么摆臂的动作，于是她好奇心顿起，不会是段誉用的凌波微步吧。
“云凡哥哥用的是什么武功啊！？”小桃跑到华姨身边问出了与青婷心中同样的疑问。
“飞云踩尘。”华姨简单的吐出四个字，没多看小桃一眼，她忙着帮云景的额头擦汗。
“飞云踩尘!”青婷和小桃一起重复着，小桃黑黑的眼珠在眼中转了一圈。
青婷的目光重又回到云凡消失的方向，那就是分萨吗？范罗，我要去分萨了，你没想到吧，我都出国了。
青婷想着想着嘴角又挂起明丽坚强的笑容，虽然她现在又累又饿，虽然她不知道将来的路是怎样的，也许布满荆棘困难重重，但是她选择笑着面对生活。
云景扭头不经意间看到青婷脸上的微笑，阳光下她透明白皙的皮肤闪着微光，这光芒丝丝缕缕传进他的心里四肢，他觉得背上的云杰没有那么重了，前面的路也许也不会有那么多阻碍了，即使有危险他也要保护这一抹明媚坚强的微笑，因为，这微笑给了他前进的力量。
宁静清丽的碧绿湖边，阳光洒进湖水折射着粼粼波光，白色蝶儿飞舞着翅膀在垂柳间嬉戏玩耍。
湖畔青草地上，一位少年只着了一件白色寝衣坐在那里，他静静的望着湖水，眼神空洞没有神采，仿佛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少庄主，该回去换药了。”一个小丫鬟跑到兰瑞身边对他说。
兰瑞如没听见有人对他说什么一般，只是静静的盯着湖面。
“少庄主！”小丫鬟又叫了一声。
兰瑞望见湖边追逐的那对蝴蝶，目光追随着它们飞舞而飘远，飘向昨夜大火燃烧的夜晚，飘向大火包围的庙宇，飘向棚顶掉落的火焰。
兰瑞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清澈的液体晶莹通明，那里面藏着青婷的微笑，藏着爱情的微笑。
“走吧。”兰瑞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夏神医，瑞儿怎么样？”兰夫人将替一位白发老者撩开门口的帘子，送他出门时询问说。
“兰少庄主，心内郁悒，还需克服心魔啊!”夏神医一支手捋了捋他长长的白色胡子，一身飘逸灰色长衫步伐矫健。
“多谢夏神医为瑞儿下山！”兰夫人说着向老者深深弯腰作揖。
“兰夫人！千万别!您这不是折杀老夫吗？”夏神医忙弯腰去扶兰夫人，面露惶恐的说道。
“瑞儿这是为情所困,还望夏神医多多点拨。”兰夫人希望老者能留在府中为兰瑞治疗。
“少庄主心内之疾唯有靠内心慢慢治愈，但是少庄主额上身上的伤疤恐怕无法消除了，哎!。”夏神医哀叹道，语气中蓄满惭愧。
两人说话间，兰夫人已将夏神医送到了他住的房间。
“夏神医，您好好休息，我再去看看瑞儿。”兰夫人将夏神医送进屋，担忧和哀伤在她漂亮的脸上写满惆怅，她眸光中若有湿意。
兰瑞房中的家具饰物简单古朴，与青婷曾经住过的房间无二。紫檀木雕成的一对秀雅镂空兰花盘旋在床沿，床边不远靠窗处摆着一支紫檀木的雕花镜台，铜镜两侧盛开着两支手绘兰花，花瓣舒展洁，干净的阳光射到镜面，古铜的柔光中映出床上一个孤单背影。
兰夫人轻声走进屋子，但是还是惊扰了床上的人。
“为什么？”床上的人幽幽起口，声音中没有任何感情，仿佛是琴声滑坡屋顶直穿云霄的一声长叹，他空洞的灵魂在舒展着无奈寂寥。
兰夫人被这简单的三个字震住脚步，她猛地停在房间中间，这个声音质问着她的心灵，直击得她心肺收缩抵抗逃避，她不知如何回答这高傲的灵魂的质问，更不知如何面对另一个美丽纯洁的灵魂。
“我没想到会是这种后果。”兰夫人语调低沉，声音中夹杂着伤感，她不知道怎么正面回答兰瑞的问题，只是出于本能辩解着。
“为什么？”床上的背影孤独哀伤，又隐隐的发出这三个字，他执着于得到答案，他似乎也只能得到答案，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爱情；他得到的也只能是一个答案而已，因为什么都已经回不来了。
“对不起。”兰夫人的身体随着第二声问句而颤抖，她声音中浸满忏悔蓄满哀伤，本就沙哑的声音中若有哽咽，这三个字仿佛来自天上，来自另一个灵魂，那个高贵平和善良美好的灵魂，她只能说对不起，她想向她道歉，她也想向他道歉，为什么二十年中，她犯了两次同样的错误，伤害了两个如此相像如此纯洁的灵魂。
“为什么？”还是一样的三个字，兰瑞对于这个答案如此执着，他只想知道答案，他在发泄自己的情绪，声音开始随着音调的升高而沙哑。
“瑞儿，你要保重身体，以大业为重啊！”兰夫人的声音沙哑而抽噎，她托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边，手抚向兰瑞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
兰瑞如被长矛刺进心脏的狮子一般，猛的从床上跳起，翻下床站到兰夫人脚边，如墨般的长发披致腰侧，猩红的双眼中是蓄满泪水，皮肤狰狞的颤抖着。他左侧额头上靠近发迹的地方一道云状的伤疤，暗红色的烧伤伤口没有一丝愈合的迹象。火云镶嵌在他的额上，如同魅惑的火焰吻痕，见证着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如同烈火中的晚霞声嘶力竭的争取黑夜前的最后一丝光亮，绽放在爱情的天边。这是永远不能磨灭的印记，只爱的印记。
“大业！？又是大业!大业就要牺牲我心爱的人！是吗？”兰瑞双手抓着兰府人的肩膀狂躁的发泄着。
“瑞儿！瑞儿！呜呜——”兰夫人只是叫着兰瑞的名字，浑浊的泪水终于抵抗不了地心引力滑落下来，心酸的痛楚随着泪水滑落灼烧全身。
“为了什么大业!一个凤如难道还不够吗！？”兰瑞双手抓着兰夫人的肩膀拼命的摇晃，他痛恨自己的命运为什么总是失去，难道就是为了那飘渺的大业吗？
“庭卿的死只是个意外！”兰夫人双手捂住脸，她的手按着眼角，仿佛奔涌而出的泪水要把她的皮肤冲破。
“意外！为什么要把他送给端王爷！他不是凤如！他不是你随便能送人的东西！他不是你创建什么大业的工具！”兰瑞在兰夫人的辩解抽噎中愈发狂噪，他的头发在摇晃中疯狂飞舞。
“瑞儿！我们要坚持，我们要的是整个天国，我们要夺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我们的国家！瑞儿别这样！”兰夫人想要挣脱兰瑞双手的束缚，她用手腕抵着兰瑞的双臂，她想要逃离这里，她想要说服兰瑞。
“坚持!?坚持就要出卖一个个善良的人吗？就要牺牲我爱的人吗？你把凤如送进青楼!庭卿又被活活烧死!还不够吗？还要牺牲多少人！”兰瑞没有一丝松开兰夫人的意思，反而在听到她说天国时更加愤怒，他歇斯底里的叫喊着，仿佛心肝肺都在自己的胸膛中震颤扭曲。
“呜呜——”兰夫人放弃了挣扎，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被兰瑞任意的摇着。
“天国！你那么想要为什么当初抛弃它，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啊！”兰瑞说到这里的时候无力的放开兰夫人的肩膀，他的眼泪如同汹涌的海水，仿佛压抑多年的精神感情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他身体转向窗子，开始忆起陈年旧事。
二十年前，三岁大的兰瑞一夜之间从天国王宫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丰国，他的人生也从此改变了，他不知道原因，他从一个天国王子变成了丰国的一个普通孩子，没有了人前呼后拥的服侍奉承，没有人再把他供起来宠着爱着，他仿佛从天堂来到了地狱。他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的血统，忘记王宫里的一切，他要开始平民的生活，开始新的人生，但是他却忘不了母亲那夜萧索孤单的背影，是那么寂寥那么无助。在那以后母亲的声音不再悦耳动听，母亲性格也变得疏离冷漠，不再与他亲近。他因此痛恨这种改变，他希望能够回到那个豪华的皇宫，他希望有人宠爱他爱着他，最重要的是他希望母亲不再黯然失色，他希望母亲能像原来一样爱他。
他一直努力的成长，希望能让母亲重新微笑，重新爱他，他要帮母亲夺回天国，他的童年在严格繁重的训练中度过，他从不抱怨，因为重新回到天国的皇宫是他唯一的目标。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离开后又要回去，即使现在也没有人告诉他答案，他却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奋斗着，。单调乏味的学习充斥着他的童年，但是十六岁那年一切都改变了。
兰瑞十六岁那年，认识了十四岁的凤如，凤如像一缕清新的风吹进了他的生活，他们日日腻在一起谈天说地，游山玩水，他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友情，友情渐渐变成爱情，他们彼此相爱，他觉得生活充满乐趣，他的生活开始鲜活起来，他喜欢凤如的年轻美貌，喜欢凤如的活泼善良，他喜欢她的一切。
可是幸福总是短暂的，母亲开始阻止他们在一起玩耍，她不允许他的身边出现这样一个女子，因为兰瑞的人生注定不会平凡。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有一天凤如离开兰家，进了青楼甘愿沦落风尘，他去找凤如希望她能回心转意，凤如却无动于衷不跟他回去。他求她劝她她都无动于衷，他甚至想要和她私奔，不要天国不要兰家的一切，只想要和她在一起，她都不跟他走，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决然的离开了他。
他又去找母亲，母亲对他说，凤如是自甘堕落，与她没有关系，那是他第一次与母亲争吵，一定是母亲做了什么凤如才会那样，一定是，那是他心里唯一的声音，他与母亲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从那以后，他再没见过凤如，他的生活了没有了友情没有了爱情，就连亲情也变的稀薄，他性情开始转变，风流成性放荡不羁。但是宇宙万物冥冥中自有安排，他因一盒白蝶胭脂与青婷结缘，遇到了这个有趣的少年，他感觉生命重新生动起来，他不愿再到风月场合流连于烟花，只想待在青婷身边和她谈笑风轻，无论他是男是女，他不想要什么天国，只想和青婷快乐的在一起。这是一种爱情的感觉，是对真实生活的渴望，而且这种感觉从未有过的强烈。
但是他又一次失去了，这次是永远的失去，天人永隔，他觉得生活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肩膀随着低声的抽噎颤抖着，他不想再去爱人了，不想再有爱了，他的爱全部丢了，没有剩下一丝一毫，过去的一幕幕映在他的眼前，他整个人生都在为了爱旋转寻觅着，可是寻到的只是一次次痛彻心扉的失去。
兰夫人看着兰瑞的背影，他的背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了一个金黄的轮廓，像一轮太阳般耀眼，这是属于一个王子与生俱来的光芒，他辐射大地拯救苍生，他的任务是整个天国。
“瑞儿，没有什么比天国千千万万的百姓更需要你，你需要的也只是天国而已。”兰夫人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眼角再没有一滴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