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佳笑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死死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心内科的同事小谢陪着她,颜佳笑的手上沾满了何怡信伤口中流出的血。此时,这双手紧握在一起。
门上红灯亮着,常文江站在一旁,他回头看看了颜佳笑,叹了口气,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颜佳笑的声音颤抖着,她从常文江处知道了一切后。惊愕、内疚、伤心的情绪填塞了她的胸膛,她嘴上问着常文江,眼睛还是死死盯着手术室。
“对不起啊……”常文江不知说什么好。
颜佳笑心里很乱,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心绪,面对这发生的一切。刚才,她给父母打了电话,让他们给她汇钱过来,这个女孩,自来到这个世界上,从不曾遭过如此的打击。一帆风顺的她,曾认为世界上所有的事都是美好的,上天仿佛一直对她非常眷顾,美丽的容貌、富有的家庭、开朗的性格造就了这个幸运儿,一帆风顺、逢凶化吉的她,第一次尝到了与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生离死别的滋味,身为心内科医生,她感觉到,她的心碎了,支离破碎,无可医治。
手术室的灯灭了,外科的急救医生走了出来。颜佳笑呆呆地看着医生,她没有勇气开口询问何怡信的手术成败。
医生走到颜佳笑身边,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颜医生,对不起……”
颜佳笑还是呆呆地看着医生的眼睛,不说话。小谢的眼睛红了,紧紧握住了颜佳笑的手,她感觉颜佳笑的手冰凉。
“腰部动脉血管夹层破裂,而且伤到了肾脏,引起大量出血,我们尽力了……”
常文江走了过来:“医生,谢谢你了,这里交给我吧,他们俩是我朋友。”
医生走了,常文江蹲在了颜佳笑前面,想说什么,却叹了口气,随即站起身向外走去。
他只留下一句话:“我会逮到那两个人的。”
颜佳笑没有反应……目光依然呆滞。
等到他回到派出所,小赵迎上来问:“老常,怎样?那小伙子没事吧?”
常文江摇摇头,表情黯然。
老周将这次重大刑事案件迅速报告给了上级。百正、川达二人作为此次案件重大嫌疑人被发布通缉令。常文江也将手头事务性工作移交给了小赵和老陈,自己配合市局下派的刑警队参与这次的抓捕行动,这是他第一次加入大案要案的侦破工作。
常文江心中憋了一口气,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抓到这两个小子。
他给叶子杉打了电话,让他替自己出面安排一下何怡信的后事。小月已经知道了,正在赶去医院的途中,他相信小月会让颜佳笑站起来的。
T市五中心医院。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落寞的身影走了进来,反手把门关上。
颜佳笑穿着一件淡绿格子的衬衣,走到一张床前,缓缓地掀开床上的白被单,何怡信瘦削的脸呈现在她的面前,安详地像是睡着了。
颜佳笑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他的脸庞,眼里充满了温柔。
“呵呵,你真傻……”颜佳笑微笑着,“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傻吗?”
“这件衣服还记得吗?这是我们第一天认识时,我穿的就是这件。”
颜佳笑微微抬头,头脑中浮现出初次见面,何怡信为她打架的情景。
一个高大的男孩子护住穿着淡绿格子衬衣的女孩子,与三个流氓理论,猛地,一块板砖狠狠地拍在他的头上……男孩踉跄了两步,站稳了身子,伸手一摸,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你护住我,任那两个人不停地打,只是抓住带头的那个狠狠地揍,你的表情让我害怕,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那么狠的样子,呵呵,是为了我吗?你真的好傻……”
男孩在派出所里,被打的流氓鼻梁骨折,眼角膜破裂,肋骨折了三根……男孩的单位来保释他,却被告知要拘留,他出来的时候,对着门口等待着的女孩笑笑……
“那时你的笑也很好看啊……虽然是鼻青脸肿的……还没忘了耍帅呢。”
何怡信被单位开除了,颜佳笑去找他,想给他帮助,都被他拒绝了。
“你跟我说,你并不用我感谢你,其实你知道吗?我那段时间里,能为你做点什么,是我唯一的快乐,呵呵,你那么傻,一定不知道的。”
男孩从拘留所出来后,一次一次地面试,一次一次因被拘留的原因遭到拒绝,最后只能靠打零工维持生活。这一次,颜佳笑没有再勉强他。
“我还记得那天的雨呢,你还记得吗?下得好大……”
送完最后一份外卖,滂沱大雨中,没带伞的何怡信低着头向前走去。在经过一个路口,他突然停住了,抬起头,一把伞伸到了他的头上,女孩踮着脚,举着伞,在对他微笑。
何怡信看着微笑的颜佳笑,也咧开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跟着我会受苦的。”
他听到女孩说:“只要你在,无所谓了。”
在往事的回忆中,颜佳笑眼里充满了憧憬,嘴角上挂着微笑,仿佛回到了两个人初次相恋那段时间里。她用手轻轻抚摸着床上何怡信的脸庞,他的脸冰冷。
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何怡信用自行车载着她,两个人在公路上驰骋着,他说:笑笑,等结婚时,我带你去J国海边玩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吗?我会努力攒钱的。
女孩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她知道他喜欢车,但是没了工作,他不再动这个念头了。他想用自己的钱给两个人办婚礼。
“你知道我喜欢去J国海边,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呢?每次在大众4S店门口,你都会驻足一下,那朗逸品雅版那么显眼,当我不知道吗?傻瓜。”
颜佳笑的手还在抚摸着何怡信的脸颊,她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你答应过我的,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像你这样的人,也会骗人吗?呵呵……”
一滴眼泪,滴在何怡信的额头上。
“别睡了,怡信,我们该准备婚礼了,……你答应我的……”
女孩终于泪流满面,轻轻抽泣着,整个世界一片安静。
“你真的自己去玩了吗?你不要我了?”
她无力地伏在他冰冷的身体上,肩膀一抽一抽地。用颤抖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
“其实我……真的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