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去,凉风习习,在这初夏的夜晚,竟让人有一丝寒意。
我收拾好行囊,将东西又仔细检查了遍,小心地绑在马鞍两侧。一旁的沐轩也同样在收拾我们的行装,而梓剑则在安慰不舍得他离去的小义。
这黄昏渐渐浓重,又渐渐淡去,暮色愈发显得浓稠起来。犹如有人泼了墨,一点一点,在天空中散继开来,望着那景象依稀的山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启程,只是不知何处才是我们的前方。
“走了?”一只手突然搭在我的肩膀,回头,是神医。
“带着这个,会有用。”他将一个包裹递给我。我接过,好轻,不知是什么东西。
“一些药材,会有用的。”他说着,便顺手检查我的包裹,一个个将系在马鞍上的绳结使劲拉了拉,然后又重新绑得紧些。“你们若是胆大,可以走前方小道,那里虽然可能有野兽出没,但是下山快的多,不过就是陡峭许多,若是真要走,还需用跟长绳,你们一个个首尾相连绑在一道,这样会安全很多。”他说道,又指指刚才给我的包裹,“绳结这里有。”
我点点头,将包裹一并与其他的系好。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虽然只是住了两日的功夫,也只能算是萍水相逢,却如此善待帮助我们,我望着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是一句简单的谢谢已经不足以表达,斟酌半日,他似乎发现我正盯着他,转回头,我一时词穷,居然迸出一句,“啊,神医你看上去真的好年轻。”
说完我就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话吞下肚,不过还好他似乎并没有发现我前言不搭后语,这使得我的好奇心又上来了,干脆继续这个话题接着问道,“不知您是用什么东西永葆青春。”
他看了我一眼,却似乎有点不高兴,轻描淡写道,“没什么。”
我一怔,不知是哪里说错了话,便闭上了嘴。
不过,偷偷看过去,他真的好年轻,眼角,额头,没有一丝皱纹,且今日将头发用一根木簪束于头顶,甚至看上去比前几日更加年轻,怎么看都不像六十岁的人。可是,他为什么不高兴我谈及他的年龄,这是为何?对了,昨夜钟瑾瑜跑到他的屋内,又是想求他治什么病,皇宫里有那么多医官,钟瑾瑜居然宁愿夜晚偷偷跑到他这里,他究竟有什么本领。说起来,我连他第一日见面时怎么治好那小女孩,都一点都没有头绪。他实在实在,是有太多的迷了。
我看着他,居然又忍不住地开了口,轻声道,“神医,走之前,我是否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
“是何?”他道。
我吞了吞口水,还是决定将心中的疑惑吐出,“就是那日,你是怎么治好那个女孩子的。”
话音刚落,只听沐轩叫了我一声。
转身望去,他们二人已经收拾好,只等我一人。沐轩看着神医,遥遥一拜,“多谢。”
“多谢。”梓剑亦附和道。
神医冲他们摆摆手,意为不必。又转过脸对我说,“走吧,路上小心。”
“等等。”我望着他的背影喊道,“你还没有告诉我。”
他并不转过身,只是侧着脸,淡淡道,“有机会,你会知道的。”
你会知道的,有机会。一路上,我在回味着他话里的意思,可有什么机会呢,我们这一走,怕是连再见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今夜暮色浓重,云朵密布,连一丝月光都透不下来,在这深山之中,让人隐隐生出一种不安。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我将神医的建议告诉了沐轩和梓剑,虽然今天晚上漆黑一片,但这两个人还是决定走以身试险走那条小道。
我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表示跟随大部队。谁知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山路似乎已经崎岖不平,马儿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似乎每一步都可以听见石子滚落的声音,根据判断前方应该是个斜下坡,再过一段路,我们的马就一点也不肯前进了,无论怎么驱赶拉扯,就是不肯往前挪动一步。无奈,我们只好下马,将东西背在身上。
“要不然我们还是等天亮了再走吧。”在这漆黑的夜里,完全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实在令人胆寒,何况前方的路太过陡峭。可沐轩却并不同意,如果我们等明天天亮再走,碰到追兵的可能性就太大了,所以还是坚持继续下去。他这么解释,这一点上梓剑和他保持一致,所以下了马,梓剑便跑到前方探路去了。
“梓剑!小心点。”我在身后完全看不见他的地方大喊,梓剑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响起,“放心。”
只听嗤的一声,前方出现了亮光。
“我有火折子。”他举了举手中的折子,火光在黑夜中晃悠了几下,然后随着他的脚步一同往前方去了。
我和沐轩跟在他身后,我用力扯了扯身上的包袱。微微的火光照到附近,我只能隐隐看见自己脚下似乎满是碎石块和泥土,而去道路坡度越来越大,以致我们只能将重心后移,手攀着周围的树木慢慢移动。
“对了,”忽然想起神医给我的绳子,“梓剑你先等等,我这里有绳子,我们绑在一起走。”
“我才不要和季沐轩做一根绳上的蚂蚱。”梓剑的声音依然嬉笑如平常,见他那副摇头晃脑的模样,我心里一下子没了刚才的专注劲。
可梓剑的话音刚落,便听见他大呼一声,未等我和沐轩反应过来,只见火光突然猛烈摇晃,梓剑的身体似乎失去了平衡,只听碎石滚动,树枝折断之声响起,接着那火折子便随着梓剑的身体一同沉了下去,消失在夜色中。
“梓剑!”我一个箭步冲到前面,却已经晚了一步。沐轩喊声亦在我耳畔,我未来得及分辨,却感觉脚下一个踏空,身体也往下掉。说时迟那时快,只感觉沐轩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可无奈我的身体已经整个悬在空中,找不到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周围又是漆黑一片,完全不知道底下只是一块平地还是万丈深渊。这个时候,恐惧感总是最容易侵袭人的大脑。我只想拼命往上,可没有攀爬的地方,怎么也挣扎不上去。只听沐轩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别动,别怕。”他急急道,“别紧张,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
“梓剑,梓剑呢。”
“他不会有事,不会,你先上来,别急。”谁知他的话音未落,只感觉阵阵碎石从头顶掷来,接着沐轩的手也顿时松开,只是一刻他便再度抓紧了我,但他一脚踏空,和我一道往下坠去。